碰上路路和冷霄月这两个人，词穷的吴予跟受气包也没什么区别了，好在有自己这个男朋友帮衬着，让她以后被朋友欺负的时候还能有个依靠。
“小予，你继续说。”
陈默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吴予：“当时你是什么想法？”
“当时……”
吴予想了想，回答道：“我当时虽然看穿了围棋协会的算计，但还是蛮紧张的，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嘛，杨琳前辈曾经可是足以跟我老师争锋的顶尖女棋手……所以我当时就安慰自己，不要瞻前顾后，就算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以家属的身份登上世界赛的舞台又有何不可？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释然了。”
陈默：“……”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路路和冷霄月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把心态放平之后，就开始跟杨琳前辈下棋了，然后吧，我越下越觉得纳闷，杨琳前辈的棋……”
吴予的脸色有些古怪，她似乎有些心虚的抬头环顾四周。
瞧见她这个动作，陈默立马就明白，这丫头要在背后说人坏话了。
吴予瞧见周围的人很少，于是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我发现杨琳前辈的棋……很弱！弱的连霄月都不如！当时我一度惊疑不定，还以为这是什么示敌以弱的套路呢，所以我下的特别小心，直到我赢了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不是套路。”
示敌以弱？
“如果杨琳前辈知道你这么形容她的棋，她会被气进医院的。”
路路无奈说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只敢跟你们说嘛，在外人面前我绝对不会说的。”
吴予很小声的补充道。
她是把路路、陈默、冷霄月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才敢在背后议论前辈，如果不是这三位都特别靠谱的话，吴予绝对一个字都不会乱说……万一传了出去，被当事人听到，那就太尴尬了。
围棋领域确实是实力至上，但前提是必须尊师重道，如果身为晚辈却对前辈不敬、背后议论前辈坏话的话，那就算有再高的棋力，也很难得到同行们的认可。
“那还行。”
路路点了点头。
她也就是提醒一下而已，免得吴予打败了前辈之后，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在大众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我家小予一向很乖巧老实的，这种事情完全不用担心。”
陈默微微一笑，揽着吴予的肩膀，轻声说道。
“你家小予？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路路不屑的撇嘴：“明明是我家的。”
“以后迟早是我家的嘛~”
陈默浑不在意的耸耸肩，轻笑道。
两人因为这个问题争论了许久，吴予夹在两人的机锋之间，优哉游哉的享受着两人的‘争风吃醋’，就差没来上一句：你们别吵了，吵架是吵不死人的！
但她完全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冷霄月，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吴！予！”
冷霄月拧着她的耳朵，冷冷质问：“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连霄月都不如’？我的棋就这么差劲吗？”
被拧着耳朵的小姑娘只能苦兮兮的求饶，不敢有丝毫嚣张。
当然，嘴上求饶，心里却觉得——
在场的四个棋手，棋力最弱的不就是你嘛~
想到这里。
吴予似乎明白，为什么冷霄月一过来，自己的心情都变得特别好了，因为随着她的加入，自己终于不再是倒数第一了！
“有时候，想要摆脱倒数的卑微，未必就一定要进步，只需要拉一个比自己更差的进来，那自己就可以跟大家一起嘲讽她了。”
——吴·摆烂学启蒙学徒·予。
……
调侃归调侃，玩笑归玩笑！
但遭遇针对这个事儿，几人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
名额争夺赛的第一天，只有一场比赛，所以，吃完午饭、喝完咖啡之后，一行四人就直接回了酒店，从徐清老师那里要来比赛视频，然后便开始复盘分析。
“我那盘棋就不用复盘了，直接从小予和霄月开始吧。”
路路随口说道。
陈默看了一眼上午的对战表，轻轻点头。
路路的对手是一个刚刚升到六段的中段棋手，通过十六倍快进可以看的出来，两人的棋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妥妥的老叟戏顽童，就跟割草游戏一样，实在没有研究的必要。
而吴予和冷霄月两人……
陈默想了想，决定先复盘冷霄月的棋。
她是客人，吴予是自己人，所以，出于照顾客人的考虑，先帮助她理顺思路，免得让她有种落差感。
吴予的话，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梳理，而且陈默心里还有一些别的考虑，不单单想复盘吴予和杨琳前辈的棋……
……
冷霄月七段和孔飞八段的对局，相当精彩。
虽然几人之前聊天的时候，戏称孔飞这个所谓的八段是个水货，但那只是私下里调侃的说法，目的并非是贬低孔飞，而是在跟冷霄月玩闹。
事实上——
孔飞绝对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这一点，从他们两人的对局就能看的出来，双方步步为营、险象环生，任何一步棋走错，都有可能全盘皆输……
这盘棋足足下了接近四个小时，最终，孔飞误判了局势，一子落错，被冷霄月抓住了反击的机会，这才极其侥幸的击败了他。
“恕我直言，这盘棋的前、中盘可谓是高手博弈，但最后的收官阶段，你的水平比起孔飞还差了一些，如果不是他这个地方误判了，你很难取胜。”
陈默毫不客气的说道。
冷霄月并未反驳，她认同的点点头：“孔飞当时已经意识到了这处错误，但落子无悔，他后面的种种反击手段，也差点让我翻车……如果再下一盘棋的话，我很难击败他。”
孔飞目前的棋力水平，放在八段里面可能是个水货，可要是放在七段里，那绝对是个极其能打的硬茬子。
这盘棋，陈默光是复盘讲解就用了不少于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容之多，远超过当事人的理解。
所以，当陈默讲完的时候，就看到吴予、路路、冷霄月三人都拿出手机录像。
“我们打算先录下来，然后慢慢梳理和理解。”
冷霄月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面对陈默无语的眼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也怪我刚刚讲的太多了。”
陈默点点头。
他的讲棋方式，是采用了AlphaGo的计算分析能力和地球诸多棋道宗师的经验总结，科技与传承的完美结合。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盘棋，他都能很快将其彻底吃透，然后用非常人性化（傻瓜式）的教育方式讲解出来。
吴予三人也都能轻松理解陈默讲解的内容，但因为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她们没办法全部记住，就只能用录像的办法了。
“霄月，这盘棋应该能给你带来很多思路，好好理解，如果你能拿到世界赛的名额，那这些思路可能会起到重要用处。”
陈默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足足两个小时的讲解，让他口干舌燥的，他可不想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费。
“好，我会好好理解的。”
冷霄月认真的点点头。
作为一名职业棋手，她知道陈默的思路有多么宝贵，如果自己能用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些进步呢。
她的天赋本就不如路路和吴予，到了职业七段这个层次，想要再往上提升，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
之后，陈默又招呼大家休息了会儿，准备短暂休息后就继续复盘讲解。
“陈默，喝点水吧~”
吴予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走了过来。
她早就看出了陈默会口渴，但因为对方一直在讲棋，她怕自己不小心影响了对方的状态，所以就只好乖乖等待，一直到陈默讲完了，她才匆匆忙忙的跑去倒水。
“好嘞。”
陈默笑了笑，他也没道谢，只是借着接过水杯的机会，捏了捏对方的小手。
吴予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人紧挨在一起。
“小予，我有一个想法。”
陈默扭头看着她，想了想，说道：“围棋协会都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你了，那就肯定不会中途放弃，杨琳七段失败了，但还有管红叶七段和栾云七段……你今天跟杨琳七段对弈的棋已经暴露了，她们很可能会在幕后串通，然后想办法针对你。”
顿了顿——
他说出一个可能：“我甚至怀疑，她们现在很可能就在某个酒店或围棋馆的房间里复盘，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击败你。”
吴予眉头微皱，轻轻点头。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们能研究你的棋，那咱们也能研究她们的棋……我估计，杨琳七段这次出其不意的对付你失败了之后，另外两位肯定不会轻举妄动，她们很可能会先观察几天，等到觉得有把握对付你的时候再出手……”
陈默缓缓说道：“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研究她们的最好机会，就看咱们谁的复盘能力、战术设计能力更胜一筹了。”
“唉。”
吴予叹了口气：“他们为了不让我参赛，真的是煞费苦心啊，有时候吧，看着他们处心积虑的防止我拿到名额，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这种事情哪来的谁对谁错？”
陈默摇摇头：“你想利用这次的世界赛来证明自己，他们不相信你、觉得名额在你手里浪费了，于是想要拿给别人用……各有各的想法，谈不上谁对谁错，我只知道，我们按照游戏规则争夺名额，是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世界赛的参赛名额，从几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是通过合理竞争来获得，围棋协会始终沿用这个规则，那吴予按照规则争夺名额，就是合理合法的行为。
哪怕她登上世界赛的舞台后，一盘棋都赢不下来，那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任何人想要强行夺走，那都是破坏游戏规则的行为。
“你说得对。”
吴予点点头，认同陈默的看法。
拿着珍贵的名额去世界赛输棋，被嘲讽‘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些确实让吴予感到惭愧和尴尬，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己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走后门，靠着自己的棋力在公平竞争下，硬生生的抢来了名额……在世界赛上输棋，那是自己的综合实力不济，又不是自己故意要输的。
凭什么因为自己以往几次表现不好，就连参赛的机会都不给？
所以——
除非围棋协会主动破坏自己制定的规则，强取豪夺，否则的话，吴予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
当天傍晚，陈默开始复盘讲解吴予和杨琳七段的对局，路路和冷霄月也过来围观，并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这让陈默恍惚间，有一种自己在直播卖货的错觉，这感觉太像了，直播卖货的人，不就是面前有好几部手机嘛，这样可以同时在多个平台卖货，或者是开多个账号，增加引流。
两个小时后，复盘结束。
吴予和路路都已经跟陈默学棋很久了，因此表现的还很平静，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但冷霄月却没有她们这么淡定，从昨天到现在，连续几盘棋的讲解，让她越发佩服陈默的实力。
尤其是今天她和孔飞八段的对弈，这盘棋真的是让她拼尽全力了，一路超常发挥，最后还捡了个便宜，才堪堪赢下这盘棋。
如果让她自己复盘的话，单单把这么一盘棋理顺，她就需要不低于一个星期的时间，而眼下的名额赛接憧而至，显然不可能给她留出足够的时间来理解这盘棋。
可到了陈默的手里，他似乎都不用思考，就能无比清晰直观的理顺整盘棋，还同时给她罗列了几十种不同的棋形走势……简直就是保姆级教程，别说她是职业七段的高段位棋手，就算她只是一个冲段少年，也能轻轻松松理解陈默的复盘讲解。
这实在是有点儿不可思议，打破了冷霄月对复盘讲解的认知，同时也让她越发的有种想要跟着陈默学棋的冲动。
但……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吴予，冷霄月只得把这个想法藏在心底。
陈默可是吴予的男朋友哎，自己请他为自己授课，万一被吴予误会自己对陈默有意思怎么办？
可如果就这么错过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纵观整个夏国围棋界，乃至全世界，都几乎不可能找出第二个这么厉害的棋手了。
沉吟片刻——
冷霄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陈默，你复盘讲解的水平也太厉害了，有没有考虑过当围棋老师啊？我觉得你这一身的才华，如果只是当个职业棋手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围棋老师？”
陈默正要摇头拒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吴予在魔都云奕围棋馆那边，好像就是担任临时代课老师吧？
自己肯定是不能当一辈子职业棋手的，甚至他打算只参加一届世界赛就宣布退役，或是以后只陪着吴予参赛，将职业棋手这个身份当做是一个陪伴女朋友的理由，而不是以此为事业。
那么——
如果自己跟她一样，也在围棋馆担任代课老师的话，两人之间是不是还能多一些共同话题？
唔……一起培养下一代的少年棋手？
他们可以一起讨论哪个棋手进步最大、哪个棋手最让人头疼，甚至还可以各自教导一人，然后定期让学生们PK，以此来判定他们的胜负……
这么一想，当老师好像也挺不错的。
两人同是职业棋手、同是围棋老师、在同一档节目里相知相识相恋……这是何等的缘分和默契啊。
“我还真有点当老师的兴趣。”
陈默笑了笑，随口回答道：“我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都没什么时间谈恋爱，等以后吧，以后不忙了可能会考虑去当个围棋老师，也不知道有没有学生愿意上我的课。”
“那肯定有啊。”
冷霄月乐呵呵的说道。
她心里嘀咕着，如果陈默未来某一天真的公开授课，而自己刚好还对围棋报以热忱和期许的话，那她肯定毫不犹豫的报名上课，不求陈默能讲一些对自己有太大帮助的东西，只希望他能如现在这样，多给自己复盘几次，那就足够了。
当然——
冷霄月不知道的是，如果陈默未来某一天真的要当围棋老师，那也肯定不是教导这些高段位职业棋手，而是那些仍处于冲段、低段等层次的少年。
正所谓：少年强则国强。
唯有源源不断的培养少年，夏国围棋界才会变得越来越繁荣鼎盛。
……
第二天清晨。
陈默、吴予、路路、冷霄月一行四人来到非凡围棋馆，参加今日份的名额争夺赛。
“你们都好好加油。”
陈默低声说道。
吴予和冷霄月都是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路路看了陈默一眼，没吭声。
她又不是小孩子，完全不需要对方的提醒。
“陈默，你如果先下完棋出来的话，就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会儿好了，我出来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吴予抬头看向陈默，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行，我知道了。”
陈默点点头：“只希望你这次的对手能干脆利落一点，不要像昨天的孔飞一样，一直拖到近四个小时，都给我们整饿了。”
他刻意强调自己三人昨天下完棋一直在这里等待着冷霄月出来，而不是三人都快走出围棋馆了才想起来少一个人……
“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喔~”
吴予摊摊小手，很无辜的说道：“万一遇到个比孔飞还慢的对手，那我可能就是最晚出来的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下棋，不要因为考虑到时间就匆匆落子，免得给自己造成遗憾。”
陈默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随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冷霄月：“霄月你也一样，不要太在意时间，咱们三个人要是先出来的话，就先找个地方聊会儿棋好了，反正十二点前也不会吃午饭。”
他是怕冷霄月急着出来，下棋的时候心不在焉，不小心给对手送了机会。
“我知道。”
冷霄月点点头：“时间并不重要，输赢才是关键。”
……
目送三人走进比赛现场，陈默在宋琛的招呼下，也朝着昨天比赛的场地走了过去，因为他们人少的缘故，场地也不大，远不及那边上百人参赛的大场面。
陈默并不想在围棋界建立人脉，这对他的未来发展而言，毫无用处，于是，为防止独自坐在一旁干看着尴尬的场景出现，他就坐在棋桌前闭目养神，直到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他这才睁眼看向自己第二轮的竞争对手——九段棋手：张晓。
这位也算是个熟人了。
是陈默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位在役的九段棋手。
“陈默，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约过一盘棋？”
张晓轻笑着问道。
“记着呢，当时徐老师也在。”
陈默点点头。
当时的约棋还挺有意思的，明明是张晓主动约了他，但过了一个月都没瞧见下文，明摆着是无疾而终了。
结果现在，他们又在此处续上了那盘棋……命运啊，就这么的奇妙。
话说回来——
当初约的那盘棋，虽然是张晓主动约的，但他在发现自己无法破解陈默的棋后，多半是没胆子下了，本以为只要假装没这回事就能避开，结果……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