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把[迷雾清理喷雾]调取出来！”

诺举起手，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怯生生的说道：

“我……我也借给西里斯了。”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给他？”

“局长，虽然我错了，但您不能这么侮辱我的人格。”

迷雾故事突然出现不算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但一次性收容了三千多人的迷雾故事，它确实有点意外。

要知道，大多数能查到记录的迷雾故事九成九的涉及人数最多不超过百人，但是今夜的情况，就好像突然跳过了无数个次元，直接把危险的层次，从城市保卫战，变成了生存战役。

圣徒局的各位能不咯一下吗？

于是，这场会议的主题就从原先的怎么干掉暗天使，变成了要不要先带着城市那些有身份的人躲起来。

……

“劳尔，好像是你师兄干的好事。”

零里坐在楼顶边缘，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说他们阵容中有魔女所以不敢用这招吗？”

“破釜沉舟了吧，准备献祭伙伴也要困住爱丽丝小姐。”

劳尔死死盯着灯塔上的黑色阴影。

至少拜突如其来的迷雾故事所赐，暗天使被强制激发而苏醒，他也不用再消耗魔力引导这东西了。

零里转过头，问道：“本来我还想着去杀死西里斯，现在不用了吧？”

劳尔摇头：“不用了，我和老师会一起去见他。”

“圣徒局的人怎么办？”

“他们不是有清扫迷雾的遗物吗，你去偷出来吧。”

零里站起身，随着她伸着懒腰，身上的衣装和容貌变成了圣徒局的工作人员。

“别忘了，等咱们从迷雾故事里走出去以后，带着你的‘老师’离开这里，不要贪玩，不要想着去和你那位神经病师兄证明自己……”

“零里，你闭嘴。”

“好好好~小少爷。”

零里跳下楼层，进入到暗巷中，轻咳两声以后将侵蚀身体内部的致幻因子从皮肤毛孔里排出。

她更好奇一件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爱丽丝不联系他们。

……

虚度之海内，黎恩在给出西里斯消息后没过两分钟，[水之至宝]已经形成完整的蓝色正方体浮动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比魔方大不了太多的方形小盒子，与[暗之至宝]的区别只在颜色上。

甚至它的光芒也不怎么耀眼，乍一看谁能想到这东西是打开北大陆冥府之门的关键钥匙。

在这一层空间里，黎恩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虽然被看不见的空气墙隔绝，但是至少不用担心会有外人干扰他。

就算是不远处走来的爱丽丝也无所谓。

“我利用魔力怎么也探测不到你的踪迹，就想到你可能利用某种我不知道的方式藏进了[虚度之海]，虽然不想相信是真的，但是确实是真的。”

“黎恩，你用了什么方式？”

爱丽丝站在看不见的墙外。

她抬起手，手掌中心凝聚的魔力像水雾般扩散，整片数据海洋如开水般翻滚起来，巨大的魔力里凝聚着能把时间冻结的浩瀚力量，顷刻间连[虚度之海]的时间也被影响。

黎恩站在墙里，没有受到干扰，但他看着爱丽丝释放的魔力仍然想着现在流出一些冷汗或许才是正确反应。

“我只是……像咱们说好的那样，用[怪盗]的方式，盗取了[水之至宝]。”

他手里的至宝像个精灵般跃动出透明墙体，进入爱丽丝手中。

“确切的说，至宝现在的宿主是我，你只有一种办法能完成任务了，像从修尔兰身体里抽走至宝一样的方式，在我身上用出来。”

“没意义，[虚度之海]的规则谁也不能打破。”爱丽丝长出一口气：“有烟吗？”

黎恩摘下面具，遗憾的摇头：“实际上，我穿越前是个病秧子，抽不了烟。”

“嗯……你是哪国人？”爱丽丝问道，接着突然改口：“算了，你还是说说，你从哪个年代过来的吧？我是2055年。”

“那我可以当你大爷了？”

“哈哈，那上次见面你骂我‘去你大爷的’不就是骂你自己了吗？”

两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强烈的敌对情绪，甚至有一种异乡熟客的感觉。

对爱丽丝而言也没必要再有什么敌对情绪，输了就输了，反正也是她放水了。

“爱丽丝，我想问问，当年你为什么被称为叛徒？”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知道，所以没有什么归属感，谁能给我最大利益，谁能让我回家，我就帮谁办事，就像我当年遇到女神时那样。”

“女神？”

“抱歉，这我不能说，有某些契约在身，你明白的，就是那种说出来就会死的契约，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时间，反正我肯定会被困在这层迷雾故事里了，魔女的诅咒你很清楚。”

黎恩点了点头，郑重的躬身行礼：“感谢您放水，爱丽丝小姐。”

“我放的是海。”

“我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

爱丽丝打了个响指，用魔力牵引虚拟的数据海洋构筑成一把椅子，坐上去躬起身，洁白的双臂搭在大腿上，目光隐隐的发沉：

“我活了上百年了，胜负早就不在意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你怎么面对无法解决的危机，如果是我出手太犯规，也太无聊了。”

“好好想想怎么让你的小情人从迷雾故事里出去，再想想怎么在暗天使的笼罩下活着走出迷雾故事，比和我闲聊有意义。”

“不过就像我开始说的那样，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但对同样遭遇的你反倒有一种可笑的信任感，所以我有些事要你帮忙……在我对你进行投资前，你必须经过考验才可以，如果你们几个都能活下来，下次见面时，我或许会告诉你一些有趣的。”

黎恩无奈的挑着眉说道：

“……活了几百年还改不了乐子人的本性？”

“相反，是活了几百年才成的乐子人，我以前很严肃的，黎恩。”

爱丽丝说完后，整个人从脚开始变得半透明化。

她不能长时间停留在黎恩附近，那是对其他人的房间的侵扰，[虚度之海]的规则谁也不能改变。

不过，黎恩很清楚的一件事是，爱丽丝无论实际身处哪里，都能穿梭进[虚度之海]，再见面不会久远。

他扣了扣眼角，连接到了西里斯的视线。

……

“该死……该死……”

芙蕾雅从后车座艰难的挤出来，刚才突然间车子失控似的撞在了墙上。

现在她很庆幸一件事，没有把胸围调整过，否则离开从车里挤出的过程会很痛苦。

“西里斯……你为什么要开车的时候使用[精神扩散者]？”瑟站在不远处质问着从车窗里飞出的西里斯。

“哼……我以为这样会很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芙蕾雅问道。

西里斯摸了摸脑袋，扭动脖子站起来，说道：

“显而易见，进入迷雾故事了，你应该清楚，毕竟在白塔湖的时候我记着你们进入过故事。”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解释一下什么是迷雾故事吗？”

西里斯没有说话，他看着不远处正在飞来的黑色粒子，像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中一样。

当月光已经消失，昏黄的路灯摇晃间，一位老友已经在等着他，劳尔站在黑雾之下，在西里斯的意识中，回到了曾经，那时各位师兄弟好像有讲不完的话题，卡夫卡老师站在他们前方把所知的知识娟娟道来，西里斯已经对那些老师所讲的道理感到模糊，但那种交流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依然很清晰。

很快，他又在一股股散发恶臭味的风浪中醒来，劳尔身后一个黑色人影浮现，令他如再次坠入旖旋的幻梦。

“卡夫卡老师。”

他看着已经变形成黑色阴影的老师，对劳尔问道：

“你们是怎么把老师变成这样的？”

“这你应该问老师本人，是他留下的书籍中记载了相关知识，也是他非要去追查暗天使的真相。”劳尔抬起手掌，用一圈魔力波纹传送进阴影体内。

诡异生物身上浮现出无数触手，如遮光闭月般无限放大，飞舞的纸屑在空中停下，飘荡的迷雾在空气中沉沦，唯有恐惧与黑暗在夜空下更甚。

“师兄，我必须亲手杀死你，证明给老师看，我才应该是那个被寄予厚望的人。”

“可怜的孩子。”

西里斯的话语激怒了劳尔，后者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就在这时，瑟冲向了阴影，那团影子在一瞬间扩大，形成如黑洞般深邃的空间，一瞬间便将瑟吞噬其中。

“傻子！暗天使的特性就是吞噬，你们明知道还冲过来！”

劳尔手中燃起火焰，形成制热激流席卷黑暗中的阴寒，冲开迷雾，在沉寂中响起空爆，将西里斯和芙蕾雅吞没。

在这一瞬间，芙蕾雅以为自己下线的一瞬间，见到西里斯站在自己面前，用身体抵挡着火焰冲刷。

她不可思议的张大眼睛，虽然对方是个NPC，但谁规定NPC不能感动玩家。

“你……”

“怎么能让女人受伤？”西里斯侧目说道，不过他身体震开了火焰。

劳尔眉头一紧：“[生化人]？师兄，你晋升了？”

就在这时，黎恩离开了[虚度之海]，拿出[迷雾清除喷雾]，把这个像是杀虫剂一样的事物在空气中喷洒。

几乎是同一时间，每个在贝加克自治州进入迷雾故事的人都听到了相同的声音：

【迷雾故事临时取消。】

不只是圣徒局，也不只是玩家，所有人诧异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们感觉有一双手捏住了自己喉咙和七寸，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而在暗天使体内的瑟，在进入的那一瞬间便用[阳春盆栽]构筑出一个自己的替身，紧接着立刻连接[虚度之海]，等待黎恩来到把自己带出去。

三个人用这种隐藏的极深的方式，把爱丽丝彻底隔绝在了事端之外。

现在的形势已经翻转。

玩家们从迷雾故事中醒来后统一被传送到一个广场上，在许多人还未缓和情绪和思维的时候，几个名为“欢愉”，手持长柄斧，身体白的几乎能看到血管的生物，挥动翅膀降临在他们前方。

“什么东西？等级颇高啊~！”

“卧槽，谁有办法试试杀怪方式啊？”

玩家中有人跑过去想接近天使，但无一例外，没有装备的他们根本就做不到近身便莫名其妙的下线了。

S级难度的新手村任务，对初登场的玩家们而言操之过急。

其中不乏有固定社团的玩家组织在一起。

“……对面太猛了，这时候冲锋就是送死啊！下线吧，这游戏有问题。”

“笨蛋，一定是让咱们坚持到过场动画出现，不然怎么可能上来给个这么难的任务！”为首的一名玩家怒火在心中燃烧，几乎要将牙咬出声来。

“不能等死，我们朝东侧突围！分成扇形队列！”

上百名玩家快速开始琢磨起突围计划。

然而就在此时，玩家群中走出了几个人，忽然传来一道道刺耳的长啸。

他们抬起视线，只见一道道火舌划破黑暗，一个男人手持引线炸弹，从夜幕中向怪物群跑去。

他发出了放肆的笑声。

玩家们统一看到，这个头顶ID则卷大饼的家伙，跑向了天使的军团中心。

紧接着，所有人听到了大饼高亮的喊声：

“哈哈哈哈哈！艺术是特么的爆炸啊！！！”

“暗影特么的万岁！！”

轰的一声！

火光照耀天空。

圣徒局的人走出来，看到夜空被火红渲染，每个人被变化莫测的形式搞得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现实和虚幻在玩家和NPC眼中都乱了。

黎恩拿出攻略，翻到了玩家页面。

他是如此迫切的开始接下来的演出，正如同本能的躲避前世的痛苦。

他所要接受的，不光是痛苦和黑暗，也同样要接受，他是这个世界的NPC。

他一直在期待现在，一直在向往那些光明。

就如同半年前的那个白天一样，阿尔方斯的出现告诉他，没有对未来的计划，就永远不会拥有未来。

“我，是谁？”

月光不会对他做出回答。

但口袋中阿尔方斯的口琴告诉了他：

“至少不是阿尔方斯。”

从今天开始，他将身负来自二周目的黑暗权柄，站在这光芒的上空，无谓任何准则，不惧一切罪责，以恩典为名，以黎明为号，身在黑暗，心向光明，放弃仇恨。

黎恩戴上了银色面具，让斗篷变长，让兜帽遮住月光。

“来吧，暗影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