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叫周顺昌,这人被罢免的原因就是明确站出来反对了矿监税吏的掠夺,想一想那些人是谁派出来的?魏忠诚。魏忠诚是谁的人?木匠皇帝。
你不下台谁下台?
这家伙可能是知道这一点,也可能是想不到这一点,这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他是站在东林党这边的,是反对阉党中的战斗机。
哪怕是下台了,仍旧有足够的力量,大太监魏忠诚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他很清楚,对付这种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物理毁灭。
于是就派人来拿人。
不过吧...这派的人是不是有点少?
忘了这边火烧过钦差了?
在太监前来抓捕的船队到来的第一天,就有大量的百姓“自发”的前往求情,把太监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锦衣卫们就算是拔出刀来,那些百姓还是一个劲的跪地磕头。
你走不走?
不走就一直围着你。
有本事你就动手,但要是激出民变,闹到皇帝那里他们都是有理的,东林党是在野,又不是解散了。
太监们看着这架势,也只能暂时停下来。
结果半夜三更,外面那些百姓就在那里哭,一个劲儿的哭,不放弃抓捕,就一直哭。
反正人多,换班是完全足够的。
这是“民意”。
怎么,你不服气吗?
紧接着,一堆百姓又“自发集结”出财货,祈求抓捕队伍稍稍通融。
太监们能收吗?
不能,这表面上是魏忠诚借皇帝手下达的命令,实际上就是皇帝的意思,国家财政如此艰难,你们这些士绅不想着为国担忧,却一个劲儿的组织国家收税,这是什么道理?
再者说,就这么点钱,都不够给皇帝做一件衣服。
太监就算贪,这要命的钱也不敢拿。
“怎么办?”锦衣卫拔出了自己的刀。
这些胆大包天的逆民、暴民,简直是要造反,皇帝要抓人也敢阻拦。
太监顿时伸出手,把他的动作压下:“不能杀平民,他们就等着我们这么做,届时大家都走不出灵州,爹也保不住我们。”
爹自然指的是魏忠诚。
魏忠诚是个阉人,没有子嗣,但他有许多的义子,这也是大则王朝传统艺能了,不过魏忠诚倒是有几分复古的意味,给他当义子,那是真的义子,并不当奴仆来看。
“那你说怎么办?不抓人了?”
“人,当然要抓。”太监目光一凝,“大不了...”
他看向锦衣卫,表情变得阴翳。
“就算是我们死了,人也要带回去。”他斩钉截铁的说。
“死...”锦衣卫收回手中的大刀,幽幽的讲,“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太监的目光凛然,锦衣卫不由得侧过头去,“你我空手回去,必然被问责,轻则身死,重则族灭,今抓人是死,抓不着也是死,我听说有人死重于泰山,有人死,轻如鸿毛,是要灰溜溜回去被处死,还是完成旨意,给家人一点念头,希望你能想明白。”
魏忠诚别的不说,对自己人还是好的。
阉党之所以膨胀到这种程度,不仅仅是皇帝支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魏忠贤这个领头人并不作妖。
而且阉党的成分也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东林党的敌人。
原本竞争不过东林党的各个文人都投了魏忠诚,只要是东林党同意的就反对,但凡是东林党反对的就大力推崇,魏忠诚只是诚心诚意的接收了这部分,就可以把东林党打得抱头鼠窜。
锦衣卫很快也想明白这件事情。
虽然有预想过自己来此地会遭受不小的困难,甚至是带了数量不少的锦衣卫,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哪怕是这样,自己也会遭受性命之忧。
“其实我们也未必会出事,只要我们不杀平民,我们是圣上派来的,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太监如此说道。
他说得其实有点道理,但是并不多。
想让这些地方的士绅对太监畏惧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
可现如今的木匠皇帝,不仅无法掌握军权,甚至连政权都要和大臣们你来我往的打擂台。
这样的皇帝又能给地方有什么压力呢?
大则或许本身的制度是不能使得强枝弱干出现的,可现如今的结果就是枝不强,干也不强。
大家都弱,你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当得知太监决心抓人时,郑举人和丁老爷等一伙人就急匆匆跑到周顺昌的府邸,请求他先出去躲几天。
只要能拖下去,没有什么是无法解决的。
而且他们也有实力去拖。
然而千般万般的方法走到周顺昌这第一步就出了问题——他不愿走。
“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周顺昌幽幽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我不过一条命,不如前往,还有机会面见皇帝,以免百姓继续遭受矿监税吏的压榨。”
“周公,此去一行,九死一生啊!”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姓魏的阉人迟早是要垮台的,何苦争一朝一夕?”
周顺昌笑了几声,声音却显得格外苦涩。
“你们是如何看待大则如今的状况的呢?”他突然间开口,话题突然间避转了个方向。
两个熟读圣贤书的“老爷”对视片刻,有点无法理解这个“周公”的意思。
不过郑老哥还是开口:“此乃盛世。”
“是吗…我倒觉得,这大则,已经病入膏肓,想来大则已然二百五十余年,倘若无有中兴,约莫也就这样了。”周顺昌目光深邃。
“这…周公何出此言呢?”
周顺昌深深的叹息一声:“我去过很多地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相较于三十年前,大则已经衰败很多了,如今阉党横行,皇帝却又青睐宦官,或许…是要有人站出来的。”
“周公!”
“总要有人死,相较于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值钱。”周顺昌摇摇头,“我只期望,有一日能祛除阉党,众正盈朝,皆时,约莫就是我大则中兴之日,圣天子垂拱而治,百姓安居乐业。”
说罢,郑老爷和丁老爷就落下泪来,愤然怒斥那魏忠诚等一众阉党为害朝政。
乔巧默默的看着他们发疯,他本以为这些家伙都是在说着虚伪的客套话,可很快,他十分无语的发现。
他们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