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歧山

瓦山烂柯寺的历史悠久，历经千载风雨，也未曾倒下，可烂柯寺千载所历经的风雨，都比不上这次。

歧山大师。

他曾经在只言片语中了解过歧山大师的过往，携数年积蓄赈济天下，以身代堤，挡住足以席卷一个国家的恐怖洪水，一伤再伤，一病再病，也不改初心。

十几年来，他也在不少典籍中看到过关于歧山大师的记载，他很清楚，这是一位真正性情高洁的佛门大德。

这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

他做不到这样，但这不妨碍他对于这样的人报以足够的尊重。

烂柯寺有很多长老，有分管戒律的，有主持禅院的，隆庆当年在此辩难大放光彩时，便曾得到其中某位长老的欣赏，然而这间古寺里真正的长老，或者说不加任何前缀形容，便可以让听者知道说的是谁的长老，永远只有一个人。

歧山长老是悬空寺、甚至整个修行世界辈份最高的那个人，比曲妮玛娣高，甚至听闻比西陵掌教还要高半辈，除了书院这个特殊的地方之外，世间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要执弟子之礼。

谁也不知道这位佛宗大德如今高寿几何，有人从当年那场他与西陵神殿掌教的着名谈话中，推断出他早已过了百岁。而说来有趣，那场着名谈话的破题，却是歧山长老与掌教大人猜测夫子的年龄。

修行界传闻，歧山长老是百年前悬空寺前代讲经首座的私生子，当然没有人敢向他求证，甚至无人敢提，所以传闻永远只是传闻。

但真正能够让歧山长老得到整个修行界敬重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辈份，或者是令人敬畏的身世，而是因为他高洁的德行。

当年宋国莲生公子丧妻，于雨夜作一悼文，便开始周游天下，来到瓦山借宿烂柯寺，于后殿静卧之时，偶然听着一老僧言及佛宗故事，始明佛理。

那老僧便是歧山大师。

又数年后，莲生自极西荒原归来，身赋悬空寺真义，拒绝西陵神殿邀请，在一老僧前轻抚头顶断青丝，正式进入佛门。

那老僧也是歧山大师。

······

瓦山山顶的某处，一位面带病容却满是慈祥的老僧忽然隔着极远的距离看向了山下，他微微一笑，道：“来了。”

老僧自然便是歧山大师。

岐山大师的脸色是笑意，是苦楚，还有一丝丝的无奈。

笑，夫子能收到如此天赋如此高的弟子；

苦，夫子的这位弟子一来直接灭了佛门大半，还把悬空寺的佛祖像给砸了，他作为修佛之人，这等仇怨，就算是亲兄弟，也是不共戴天；

无奈，他知道这些年悬空寺和诸多寺庙的所作所为，但他却不能做什么。

歧山大师唤来了一位肤色黝黑的年轻僧人，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徒儿，书院的九先生来此，你去山下迎他过来，礼数定要周全。”

观海僧神情微微讶然，但他不会违背师傅的意愿，所以也是恭声道：“徒儿这就去。”

“记住，要有礼数。”歧山大师又补充了一句，他看着观海僧离开，目光变得有些无奈。

观海僧虽然心中好奇，却依旧点头称是，转身朝着山下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歧山大师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他缓慢而坚决地闭上了眼睛。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啊！

······

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树林里，远处的烂柯寺正殿和几座偏殿，在雾端若隐若现，看上去极为庄严美丽，仿佛真是佛国降临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