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已然不会像寻常孩童一样哭闹任性,反而像苦修的僧侣一般,近乎严苛地约束他自己。
……
顾烨霖走了没多久,江淑霞便同赵香如一起,带着全家人身上所有的吃食,包括那头山羊和那只生蛋鸡,一起找到陈素心。
“我听竹严小哥说,你和孩子们今日还没有吃上东西。”江淑霞站在门口,声调徐缓,话说到即止,没有半分失礼。
她心里其实有些觉得顾烨霖疏忽妻儿,可这话她不该说,也不能说。
“这里有些粗制的土豆饼,烤地瓜,都很冷硬,但和羊奶一起烧过后,尚可入口,你们……”江淑霞说,眼睛看向身后在马车里被颠破头的山羊。
羊受了轻伤,鸡倒是半点没事,不过也好几天不下蛋了。
而吃食其实没多少,主要是送羊奶。
陈素心笑起来,甚至稍稍有些无措,“我是农家长大,你不必觉得我金尊玉贵,一定要吃些精致粮食。”
她说着笑容淡了些,“城内外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半月以前家中的存粮就消耗一空,这几日,廷深和玉轩几乎没吃上过什么东西。”
通常都是竹严找来什么,他们就对付吃几口什么,聊胜于无。
“那快些准备上,孩子最不禁饿。”赵香如赶紧问清楚厨房位置,一手拽着山羊一手抱着鸡往那边去。
而她一句话,却说中了陈素心的心酸处。
她走以后,陈素心再难忍受地红了眼眶。
“灾年都苦,会过去的。”江淑霞过去握住她双手。
陈素心往身后屋内看了一眼,没见长子的身影,这才压抑着哭腔对她坦言:“吃苦倒是没什么,就是两个孩子乖巧地让我痛心。”
对于这一点,江淑霞深有体会。
伊伊先开始也是痛了累了半点不说,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总觉得大人不知道。
再加上老三家还有个陈枫华。
前几年他才十岁不到,被陈汉腾联合村里大孩子欺负,被围起来打得满嘴鲜血,回家后硬是瞒了大人三天。
后发起热症瞒不住,才被他们知道。
老太太那时气陈汉腾混账,孟秀珍还护着,也气陈枫华出了事不找大人,气急了就说:他们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知道怎么剜大人的心。
而乖的,远比不乖的更让人心痛。
“姐妹,都说儿孙债儿孙债,心疼归心疼,你可千万不要烦绪压心,积郁成疾呐。”江淑霞眼圈泛红,不由劝了一句。
初见,她就觉得这将军夫人和想象中太不一样。
她本以为陈素心应当是享福的贵夫人,没成想,却是位能从眉眼间看出病气和郁气的柔弱妇人。
可见,万事有得有失,男子忙于建功立业,难免就会疏忽妻儿。
而她家那个做点杂事营生的,多数时候,倒是能陪在她身边。
明白所谓郁结在心一类半点不由自己,但陈素心还是点了点头,领了眼前温婉妇人的好意。
她擦擦眼泪,又道:“家中事物方才那位妹妹不熟悉,我去瞧瞧,屋里劳烦你替我照看片刻,他们很乖,我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