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叫赵刚，是个苦命的瘸子。

他带着自己老婆来医院的时候，众人都有些嫌弃，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原因无他，只因为两个人实在太过于埋汰了，这里的医生护士们都是头一回见。

赵刚顶着四仰八叉、干瘪且满是头皮屑的头发，衣服裤子全是破洞和泥巴，一瘸一拐地牵着怀孕的媳妇来到医院。

他媳妇外在上稍微干净一些，只是浑身散发着尿骚味，并且不会说话。

赵刚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向眼前给他办理入住的小护士歉意地道歉，“抱歉啊姑娘，我等下就去洗洗。”

他满眼的诚恳，让嫌弃的人都不好意思再嫌弃了。

后来他的妻子顺利住进了病房，还有几天就要生了。他也趁妻子睡觉的时候，在医院的厕所洗了头，还分批洗了自己的衣服，哪怕只晒着半干穿身上，他也一直憨厚地笑着。

不过他很勤快地给妻子擦身子换衣服，尤其是裤子，一天能换好几次。

聊了天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年幼时发高烧，哑了嗓子，还会漏尿。

不过他却一点不嫌弃，手脚一直很勤快地给妻子换裤子，让妻子的下身保持干爽。

他很爱他的妻子，担心生产会有危险，特意带妻子来这最好的医院来生孩子，为了凑路费和医药费，不惜卖了很多自己的血，这才凑够。

不过他笑着说，只要他妻子孩子安全不遭罪，他怎么样都成。

他的妻子每次在这时候，圆圆的脸蛋总是笑得像花儿一样，她会握着赵刚的手，拉着他非要让他坐下来休息，还会拍拍他袖口的灰尘，将他的手紧紧的牵着。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时不时再相视一笑。

赵刚会时常和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念叨，让孩子不要踢妈妈，要好好听话，别累着妈妈。妻子则每次都笑着，双手轻抱着肚子，时不时轻轻拍拍，哄着肚子里的宝宝，像是在告诉宝宝，别理爸爸，宝宝听话着呢。

他们的善良和真挚打动了这里的护士和医生，她们自发的为这对可怜的夫妻捐款捐物，叶主任还特地向领导申请能否减免一部分医药费。

他很感激，平日里妻子睡着了，会很热心地帮护士们搬重物，倒垃圾，打扫卫生，总之，只要叫他，他就肯定会帮忙干好。

他妻子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可是…

意外有时候就是这么突然，

他妻子正在睡午觉，睡到一半突然肚子剧痛，直接痛到打滚。

他正好趴在护理床上也睡着了，妻子又不会说话，等到呻吟声将他吵醒时，妻子已经有上气无下气了。

他慌到不行，连忙跳起来去外面喊人。

叶主任一边跟着病人跑向手术室，一边判断病情，“大概率是子宫破裂，给家属两分钟的时间考虑保大保小。”

接到这指令的护士愣了一秒，可紧急情况来不及她多想，她看向在门口守着的赵刚，那句话重似千斤可是她还是必须得问。

“刘花的家属赵刚同志，我现在向你征求意见，病人现在紧急子宫破裂，大人小孩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现在请做出决定，关键时刻保大保小。”

赵刚本来就有些木木地，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护士只能压着涌上心头的难受，将话又说了一遍，“快，赵刚，你快点做决定吧，再拖下去两个都会没命的，能保一个是一个，快说要保大保小。”

赵刚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开裂的嘴唇蠕动了下，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大。”

“我要保大！”

他的嗓门逐渐变大，他生怕里面的医生听不到，又对着门吼道，“我要保大，我要我媳妇，我要保大。”

护士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在生命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显得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