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了。
南平公主的婚事,自是作罢了。
周贵妃有些怏怏不乐,但却无可发作。恰太监小司不小心撞到了宫女银桃手中的汤羹,周贵妃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没有根的东西,上不得台盘!不识抬举!”
一旁的淮王见母妃动了大怒,吓得一声也不敢言语。
南平公主似是觉得有些窘,宴席初散之时,便命宫人掌着灯,早早地回了寝殿。
梁帝抓过周贵妃的手,道:“镜央,仔细手疼。”
周贵妃嗔道:“奴才们笨手笨脚的。”
梁帝像哄孩儿一般,道:“好好好,那便不要这个奴才伺候了,将他打发到宫门口去守夜,何如?朕让李总管给你派聪明的来。”
周贵妃知趣地借坡下驴,挽过梁帝的胳膊,温柔道:“谢陛下,今夜宴饮想必是乏了,臣妾伺候您安歇去吧。”
梁帝点点头。
老太监掌着灯,一行人往未央宫去了。
梁帝边走边叮嘱侍女银桃,要俯身拿着金沙在前面铺路。因黄昏的时候下了点小雨,他生恐地上的积水湿了贵妃的绣鞋。
淮王悄悄地溜去医官署,他袖中掖了一块冰糖梅子糕,因为宴席上觉得好吃,便去向胖胖的御厨讨了一块儿,想送去给梅川。
二表姐一定会喜欢的吧。
淮王一路穿过李花小径。
苻妄钦准备出宫,路过御湖,听到有人喊他:“苻阿季!”
他脚步没有停,却不自觉地慢了些许。
梅川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
“苻阿季,你不打算理会我了,是吗?”梅川道。
“梅医官既做了选择,站在了高枝上,还需要我理会你吗?”
苻妄钦的语气跟御湖夜里的水一样,凉津津的。
梅川道:“我今天可是救了你,帮你圆谎,你别不识好歹!”
“是吗?”苻妄钦讽刺地笑笑:“你是怕我娶了周贵妃的养女,投到了淮王的阵营,会帮着他们对付太子吧?你不是帮我,是帮太子而已。”
梅川生气,一脚踢在苻妄钦的腿上。
“我看你就是后悔,后悔没能娶公主。你今天说了,她国色天香,必是心头早有意……”
苻妄钦略皱了皱眉。
梅川兀地想起他腿上前番受了伤。不禁又懊悔起来。不该踢他伤处的。
更鼓响了。
苻妄钦推开她,继续往前走。
梅川道:“苻阿季,我该怎样说,你才能明白。纵我竭尽毕生所学,陛下的寿数不过一年。太子他必须登基。命盘改动。你才有救。我们俩才有救。”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梅川扯住他的衣袖:“苻阿季,你如何才肯相信我?”
苻妄钦看着她急得通红的脸。
这春风拂动的夜色啊。
他忽然抱住她。
“我梦里的白梅落了。”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为何他每思念她一次,那梦里的白梅便掉落几许花瓣。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回响:“妄钦,忘情,情思萌动之际,便是天劫到来之时……”
待他从梦中醒来,心像是被挖去一块,痛而荒凉。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个小太监慌乱地喊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继而,是少年淮王的哭声:“太子哥哥,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