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林道:“我得给父亲和兄长带个信儿,爷待我是很好的,他们不能对爷有什么成见。我与爷荣辱与共,自然,杨家也要跟爷荣辱与共的……”
她念叨着,嘴角的笑意迟迟不散。
御膳房。
银桃熟门熟路地溜进来,趁御厨不防备,抓了几块饼子便走。
到了门口,几个侍卫拦住她:“站住!宫中行窃,你好大的胆子!”
银桃先是笑道:“小哥儿,你们不认得我?通融通融吧。”
见侍卫们不买账,她怒而啐道:“眼皮子浅的小畜生们!姑奶奶在宫中掌事的时候,你们还在娘怀里吃奶呢!你们别打量着贵妃娘娘起不来了。等姑奶奶重新得了势,扒了你们这些狗崽子的皮!”
侍卫们不理会她,拖住她径自往内廷监走。
内廷监有关押犯了事的太监和宫人的牢狱。银桃被塞到单独的一间。一个黑脸的中年太监审讯着她。
黑脸太监并不提具体的因由,只是问她在宫中十数年,做了多少亏心事。
银桃自是什么都不肯提。
黑脸太监上了刑。
她也不过是吐出些没要紧的来,打骂宫人、私卖宫中赏赐之物等。
周镜央在冷宫中,迟迟不见银桃回来,起了疑。
她本想在冷宫中再待些时日,让梁帝多多地念及她的好来,心中多存些愧疚,再出去。她深深了解梁帝。梁帝老了。身边没有可信之人。她于梁帝而言,不仅是妃嫔,不仅是榻上的几许缠绵,更是慰藉,心头的依傍。
现时,这情景,她不得不想法子出去了。
她换上一件儿竹青色的衣裙。
这是她初次进宫时穿的衣裳。梁帝在一群良家子中,独独对她青眼有加。曾赞道:潇湘一夜雨,风月两家春。卿这身儿衣裳,衬着这等容颜,似雨后竹林一般。
她一步步走进冷宫的柴房,凉水兜头浇过。
她咬紧牙,将身躯浸在冰冷的水缸中。
这些年,她不光对旁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少顷,她唤冷宫门口看守的侍卫,直言脑子昏沉。
待侍卫走近,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此等大事,侍卫不敢擅专,连忙前往文德殿,禀告梁帝。
待周镜央再度睁开眼,已是在未央宫中了。
梁帝坐在她身边。
周镜央转头,不看梁帝,虚弱道:“贱妾如今是罪人,怎能见天颜?陛下还是将贱妾送回冷宫吧……”
梁帝握住她的手:“镜央,你已经受了苦楚,该罚的都已经罚了,那些大臣们还能说什么!你是皇子之母,功在社稷,难道为了周旦的事,还能逼死你不成!”
周镜央流下泪来:“陛下,贱妾只是不想让陛下为难。”
梁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还是很烫。
他道:“镜央,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你好好儿歇着。”
周镜央道:“陛下,银桃……”
梁帝道:“朕问过了,因为偷盗,被内廷监捉走了。说来,银桃是个忠婢。她偷东西,何尝不是为了你?朕已经吩咐蔡公公去内廷监提人了。”
正说着,蔡公公领着银桃走进来。
银桃扑到周镜央榻边,伏泣道:“娘娘,娘娘……”
梁帝忽然道:“镜央,你还记得东都邺城吗?”
他站起身来:“去岁,朕就命人在邺城建行宫。月初,当地的官员回禀说,已经建得差不多了。那里山清水秀,风景极好。”
他看着周镜央:“这段日子,朕越发觉得心力交瘁,神思恍惚。朕想歇一歇了。你如今也病着。不如,朕与你,同去邺城休养一阵子。如何?”
周镜央喃喃道:“那……军国政务……”
梁帝道:“便交予太子吧。让太子监国理事。朕也想看看,这个老三究竟能不能撑得起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