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摩挲着他的头:“想当初,本王冒着身死之险在黔州救下你父亲,就是因为心中始终怀着一份骨肉亲情。先帝做事太狠,纵是对亲生儿子,亦不留余地。这皇位本该是你父亲的。造化弄人啊。”
说着,端亲王挤出几滴泪来。
“万不能让当今陛下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否则,你父亲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你们父子相见,必得慎之又慎。”
小盒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子夜。
破败的王府。
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窗棂上、回廊里,皆落满了灰。
谁能想到,十多年前,这里是风光一时的二皇子府邸呢?
一场巫蛊之祸,府邸被查封,阖府诸人尽皆流放。这雕梁画栋之地,从此便空置下来。等闲无人靠近。京中皇族都视此地为晦气之所。
朱珝站在荒草丛生的花园中,从前,这里也曾姹紫嫣红开遍啊。
端亲王领着小盒子进了府门,踏入花园。
小盒子满心激动地靠近朱珝。
他努力地从朱珝的脸上寻找着某种冥冥之中的血缘关联。
他到底是个孩子。
心中藏着最原始的对“父亲”二字的渴望,对亲情的渴望。
朱珝同时也在看着他。
几乎就在一刹那,他认定了端亲王所言非虚。这个孩子的脸上,有敏蓉的影子,亦有他的影子。
这个孩子,是他与敏蓉的孩子。是皇家的亲生骨肉。
小盒子在离朱珝三寸之距的地方,停住脚步。
眼泪聚满了眼眶,满脸通红,一股热流从胸腔涌到头顶。
他期待,又害怕。欢喜,又伤心。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委屈的滋味。可是见到父亲,他多年来受的屈辱、虐待、毒打、责骂、飘零,全都像雨后池塘中的杂草,泛了上来。
“父亲!”他颤抖地喊道。
朱珝应了一声。
小盒子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
原来,他也是会委屈的。
原来,他也是个有爹的孩儿。
朱珝抱着他,叹息。
“若敏蓉在天之灵能看到今日,该是多么欢喜。”
那个聪慧的丫头,在这王府鼎盛之时,给过他红袖添香的快乐。
端亲王在一旁以袖口拭泪。
“看到你们父子二人团聚,本王担再大的险,都值了。”
小盒子在朱珝怀中抬头:“父亲来京,可是有何打算?”
朱珝沉重道:“父亲想拿回应得的东西。”
“孩儿好不容易和父亲相认,不愿父亲冒险。父亲的仇,横竖孩儿已经报了。父亲带着孩儿天涯海角流浪去吧。孩儿卖字卖画,能养活父亲。”
“傻孩子!”朱珝道:“朱瑁从前不过是为父身边的一个小丑。为父被周镜央那妖妇陷害,焉知与他无关?”
小盒子道:“不,父亲,巫蛊之祸真的与他无关。周镜央临死前,儿去狱中探过……”
朱珝扶着小盒子的肩:“儿啊,你看看这座王府,你看看,原本,你该在王府出生,你的母亲也不必死。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享尽天伦之乐。皇家是残酷的。就算为父不争,带着你离了京城。可有朝一日,若朱瑁知道咱们父子的下落,必会斩草除根啊。”
小盒子痛苦道:“陛下……不,朱瑁,他,他待儿是极好的……他未曾害过儿啊……”
“那都是表象!他以为你是苏意和的孩子,才会善待于你!待真相大白,他怎么肯放过你?”朱珝哽咽地说着。
小盒子蹲下来,抱住头。
这时,端亲王跪在地上,郑重道:“我朱旻愿扶保二殿下登基。现时,大梁内外皆乱,正是绝佳的机会啊。朱瑁想平苻妄钦之患,必会先与大齐休兵。齐王开出了条件,要大梁割让五座城池。我会怂恿朱瑁答应。此举必会引得民怨沸腾。到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