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有话请直言吧,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越容因懒得看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把打断了她。
周元鹤敲了敲桌边的硬木,显然在酝酿着情绪,看了眼台下的女子,他怀疑过多次的、却也深深宠爱的女子,瞥了眼她的孕腹,终究没有说的太刻骨。
朕听贵妃说,死去的侍卫曾悄悄的往福宁宫送过一筐不明的物品,可是真的?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法花宝金描绘的檐顶金碧辉煌,越容因没有起身,淡淡的看了眼他,点头:确有此事,只是他的死与臣妾无关。
朕知道,宗人府查了个彻底。周元鹤抬起眼皮,眉间凝着,烦躁之下无意识的敲着桌边,只是朕不知,一个侍卫躲开重重查探,往你一个妃嫔宫中送私密之物,到底是意欲何为。
一个巴掌拍不响,越妃,可是你的授意?那筐里,到底有什么?
见周元鹤神色冷淡,语气里是遮不住的怀疑,越容因丝毫不意外,皇帝对谁都不信任,她经历了这么多,自然不会再为之有任何情绪波澜。
她抬眉,对上周元鹤的眼神,目光清澈:那筐东西还在臣妾宫中,是长兄拖人送进来的荔枝。是臣妾的错,孕期嘴馋,明明皇上规定了节俭为主,还是贸然让家中私自送来昂贵的荔枝品尝。
朕不会为你吃些荔枝怪罪于你。
周元鹤显然未相信她,大手一挥派人去搜寻福宁宫,顺便附耳让人出宫去查探越府的情况。
朕是好奇,为何是由一个侍卫送了进来,你们间——
周元鹤顿住话,没有把红杏出墙之事说出口,顾忌着她腹中的孩子。
直到两个太监搬上了那筐几乎未动的荔枝,越容因瞥了眼荔枝,又反问皇帝:皇上应当知道,臣妾的父亲曾有不少门生,也曾在老宅收留了一些才华横溢的寒门学子。那侍卫本是寒门势微之人,感激父亲收留,因而成了侍卫后有了报答之心。
臣妾知道,侍卫与朝臣相通是大罪,可臣妾不怕皇上彻查,除却送过这一次荔枝来,那侍卫与越族再无过多交集。
柳贵妃嗤笑了声,不顾她的脸面,开火浇油:臣妾从未听过,为报答收留求学的恩情,只送筐荔枝便能打发。妹妹觉得,皇上与本宫会信你这番说辞吗?
越容因说的彻彻底底,柳氏却从中作乱,周元鹤半信半疑。
等着探子归来,向他禀明了越府当真存了几筐从贵市买来的新鲜荔枝,确实,同越妃宫中搜出来的是同一品种,昂贵异常,只有西街贵市才能买到,闽州郡守还未供应到宫中。
同时探子也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那死去的侍卫,竟是阮青微的亲弟弟。
爱卿的亲弟弟,毫无顾忌的帮有恩的越府,而阮爱卿却如此抨击越家,甚至有种不死不休的境地。
一正一反的情况,周元鹤一时也琢磨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可知,死去的侍卫是阮爱卿的亲弟弟?你父亲和他——的关系。纠结再三,周元鹤还是问出了口。
阮大人也曾是父亲的门生,臣妾知道,幼年曾见过几次。越容因点头,语气里带了些疑惑,只是臣妾实在不懂朝堂之事,只知道立场不同,选择不同,阮大人因此离开族中承办的学堂,父亲惜才,一个好好的学生走了,难免生气时好几日吃不下饭去。
越容因的表情不似作假,神色间陷入思忖时,一只飞虫飞到鼻尖也没有注意到,仿佛当真为此疑惑。
周元鹤点点头,见柳贵妃一脸跃跃欲试,妄图再说些什么,心头浮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他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你先退下吧,朕和越妃还有几句话要说。
柳贵妃不甘心的离场,此事没有扳倒越妃,是她的失策。
原来早知道柳贵妃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越容因提前让长兄派心腹去买来荔枝,伪造是越府偷偷进贡的假象,毕竟贵市人多眼杂,人员都是些私贩流民,根本无法查出是越府的人是何时买的荔枝。
至于那个侍卫,舍小取大,哪怕让皇帝怀疑越家越俎代庖私联侍卫,犯了忌讳,也比阮青微同她的私事被捅出来要好的多。
有其他地方的破绽和揭露点,才能转移周元鹤对那筐荔枝最根本的怀疑。
这一步棋,险之又险。
就在柳贵妃刚离开殿内,周元鹤屏退众人,拿出了刚才探子塞给他的一封信,从高而下扔到她的面前。
朕很想信你,可一次次,因娘你总是欺骗朕。
越容因忐忑不安,接过信来,里面赫然是她写给阮青微的一封情意浓浓的信。
所有来往的信笺不是被烧毁了吗?就连寥寥知情的丫鬟下人,从她入宫那刻起,都被越长山赶到了庄子上,连温玉痕也不清楚。
她瞪大的眸子中,映出了情意款款的秀气小楷。
君如磐石,妾心蒲草。
先她一步,周元鹤冷冷的读了出来,神色带了从未有过的厌恶,仿佛台下面对的是什么晦泥里的脏东西。
朕真是小瞧了你,什么自入宫前就心悦于朕,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