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兵荒马乱,言星沈身上重新布满了银针。
待月七将那黑乎乎的药给灌了下去,许之言才上前重新细细的替言星沈把脉。
此刻,脉象平和,根本看不出半点发疯发狂的迹象。
许之言便皱紧了眉头,瞧见月七一脸心疼的站在床前,他忧心忡忡的将月七给拉到自己面前,语气严肃。
“我问你,上次你打晕我的那次,他是不是很不好?”
月七苦涩的点点头,“是,公子还吐血了。”
“为什么我去的时候,他睡的很安稳?”
“属下不知,还以为是公子心力交瘁,累着了。”
“恐怕是故意骗我们的,那时候就已经病发了。”闻言,许之言沉沉叹了口气,“又因为今日受了白灵草的引诱,这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喃喃自语落下,又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顾阳,猛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磕头行大礼:“殿下,言星沈这毒再不解,恐怕就要回天乏术了。”
顾阳心头猛的狠狠一跳,目光闪烁:“你是大夫,自然是你的责任。”
“殿下!”许之言急了,霍然抬头看着顾阳,眼神中有掩不住的失望,“你当真如此狠心?”
顾阳嘴角动了动,许之言又道:“他就要死了,他死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见你的。”
“本宫何时需要他原谅,何时需要他见!”顾阳脸色猛的一变,右手重重拍在桌上,一张俏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本宫说了,他的死活与本宫无关,当初你让本宫救他,本宫救了。”顾阳的眼神冷得像是冰渣子,“本宫早说了,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入了长公主府的门,就得守本宫的规矩,替本宫办事。你若是心疼,随时都可以将他带走。”
“什么打一棒子给颗糖,本宫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他也得千恩万喜感谢本宫的皇恩浩荡!”
她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撕开表面苦苦经营维系的优雅得体,露出最不堪最锋利的爪子,几下便将许之言这些年来的伪装给撕碎开来。
许之言无声的看着顾阳的愤怒,好半晌才苦笑一声,“顾阳,你还是与从前一个样。”
顾阳身体一僵,落在桌上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好半晌也苦笑一声,“我承认,他有时候的确是承受了他娘亲应该受的惩罚,但是本宫绝不认错。”
闪闪发光的花钿碎碎的反射着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许之言跪在离顾阳不远处的地方,心头那个自欺欺人修复的地方被狠狠挖了一个大口子,无论想到什么,都是钻心的疼痛。
可是看到眼前色里内敛的女子,他不得不再将那个伤口给修补掩藏起来,露出惯常的笑容来,“是草民的错,草民迁怒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顾阳不言,只是咬唇看着许之言。
灵犀站在顾阳身后,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来,慢慢抬手摁住了她的晴明穴,“殿下,不要气坏了身体。”
而随着她这一句话落下,顾阳浑身的锋芒稍稍往内收了收。
在顾阳看不到的地方,灵犀冲着许之言使了个眼色,许之言会意,默默又磕头行礼,然后爬起来坐到言星沈床前,默默替他行针。
而顾阳只是坐在不远处,眼神哀伤的看着言星沈。
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突然想起他初来长公主府的时候,不过是十岁的光景。
可是瘦瘦小小的一只,却像是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一样。
浑身上下全都是伤痕,咬伤,抓伤,挠伤,棍棒留下的伤,纵横交错,新伤旧伤,竟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而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黑狗。
黑狗吐着舌头,不依不饶的舔着言星沈的脸,粗重的呼吸和浓重的铁锈味在庭院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