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天与地之间被雨幕连成一片,大地仿佛成了深沉的海底,灰暗和阴湿吞噬了整个世界。
简陋的茅屋里,女人抱着熟睡的婴儿轻哼,她身边大一点的儿子又往火塘里加了一把干草。
“娘,草都湿了,烧不起来。”儿子向母亲抱怨。
“嘘!”女人示意儿子不要吵到婴儿,“你爹回来就好了,等你爹回来。”
儿子不再说话,继续努力让羸弱的火苗烧旺一点。
女人侧耳倾听屋外的雨声,雨已经连下四天三夜了,好不容易扼制住的洪水一定再度泛滥,她开始为丈夫担心起来。为了治水,丈夫离家两年多了,怀里的婴儿还是他走后出生的,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
远远的,哭嚎的声音打破单调的雨声,一阵阵传来,令人心生不祥。
病重的尧帝死了。
尧在年老时已将帝位禅让给舜,但退位的帝王依然受众人爱戴,其中也包括女人的丈夫——禹。
但女人知道,丈夫在内心深处是恨着尧的,因为他的父亲鲧正是死于尧帝之手。
女人把婴儿放回垫着兽皮的榻上,独自走到屋外。夜色深沉,邻近的茅屋里传来夫妻争吵的声音,间杂孩子的哭声,大灾之年,家家光景都不好。但女人却暗自羡慕,黯然转身回屋。
雨在两天后停了,但天还是阴的,随时都会再降大雨。洪水依然凶猛,河边的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向高山森林。
十年后。
禹站在石崖边上,凝视着渐渐上涨的水位。大雨已经转为连绵细雨,却仍没有停下的趋势,十天的雨水让刚刚堵上溃口又面临决堤的危险。
“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一名年轻人走到禹身边,他名叫然,是禹的得力助手,“我带人去筑堤吧?”
禹摇摇头:“堵不是办法。”
话音刚落,一阵慌乱的叫嚷声从雨中传来:“土堤漏水了!漏水了!快堵!”劳工们纷纷向溃口处赶去。
“叫我们的人都回来。”禹吩咐然。
“可是下面还有人家!”然焦急地看着禹。
“管不了了,去再多人也是白死,叫他们回来!”禹的口气不容置疑。
然无奈,只得吹起号角,召唤奔向险地的劳工们。
为时已晚,此时一道金光从乌云密布的空中划过,那是一个神一般强大的身影。他落在漏水的土堤上,人们这时才看清他是一只猴子,一只独一无二的猴子。猴子站在土堤的溃口上,泄漏的水流从他脚下涌出,他睥睨众生,精光闪耀的双眼流露出鄙夷、嘲弄和顽皮。他扬起手中的铁棒,棒尖笔直指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闪电被引下来,蓝色的电光在棒身上流蹿,而猴子却丝毫不受伤害,仿佛这只是一项好玩的游戏。
“无支祁!”禹低沉地吐出一个名字。
“无支祁来了!水怪无支祁!”人们发出纷乱的惊叫,吓得四散奔逃。
“不要慌!”然高声叫道。
人们拼了命地逃离将溃的堤坝,更加重要的是逃离那个可怕的妖怪无支祁,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引得无支祁大笑,笑声震撼天地。无支祁扬起铁棒,轻轻向脚下的土堤一砸。巨大的堤坝轰然崩溃,洪水如同困久了的猛兽般怒吼着喷薄,浑黄的浪头奔涌而出,席卷一切。
顾不得太多,然拼命呼喊他的族人们撤离,他是一支人数较少的部落的首领,为了躲避水患,他带领他的族人长途跋涉,但依然没能找到一处安稳的栖身之处。然带着族内的青壮年加入了禹的队伍,几年来,族人因治水死伤无数,可洪水丝毫没有得到遏制。
大堤崩溃后,幸存的人们逃到山上,远远看到洪水顺山谷向下游奔流而去。
“唉!这水是越治越汹!”有人哀叹。
“我们还是搬吧。”另一个人说。
“搬能搬到哪去?我们都离家这么远了。”然说,“再说就是回去也躲不开大水。”
“可再在这里筑堤也是徒劳啊!”一名有些年纪的族人说,“只要无支祁在,洪水便治不好。”
正说着,洪水突然涌起巨浪,一条巨大的龙蛇从中冒出,嘶吼声震撼了大地。
“署!是署神!”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跑慢了的几个被署一口吞下。
署仰天长啸,既愤怒又狂喜:“人!这是你们应得的!我会吃掉你们,一个接一个,直到恶心的人从大地上消失!”
“无耻的怪物!”然骂道,“大地是盘古给人的遗产!”
“尔等的遗产?这大地本就是我的!是人夺了署的东西!”署满腔怒火。
然虽然气愤,但他不敢与强大的署神正面对抗,署与人本是一对兄弟,署代表自然,人代表生息,后来两兄弟因神的遗产而产生分歧,最终决裂,署欲图谋属于人的那一半遗产,还想将人赶尽杀绝。人虽灵慧,却失去了力量——署始终保持唯一,人却分裂成了无数个个体。
然带着族人狼狈逃离,跑得慢了的老弱都被署神卷入洪流之中。直到逃到一座山丘背阴处,筋疲力尽的人们才停下脚步,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瘫倒在地。
其他部族的人也稀稀落落聚集过来,禹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脸色阴沉,今天的事故让他损失了许多人手,而无支祁和署这两个怪物还在肆虐,洪水的治理没有一点进展。
人们都已疲累不堪,禹下令在此地休息整顿,女人们开始烹煮食物,野菜里夹些兔肉,这已经是一顿相当不错的晚餐。
然坐到禹旁边:“无支祁神通广大,又有署相助,这两个祸害联手,我等再治二十年也治不完洪灾。”
禹说:“两个除去一个就容易得多了。”
忽然,然看到一条毒蛇正在他们不远处,那蛇支着上半截身子,虎视眈眈。然正要拿刀去斩蛇,禹阻止了他。只见一只猛禽如利箭般俯冲而下,将那蛇叼走了。
禹若有所思:“蛇有天敌,若能有一只最强的猛禽,署也是盘中餐罢了。”
“最强的猛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族里有个传说,是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鸟。”
“那只鸟是谁?”禹问。
“大鹏神鸟,他的名字叫‘都盘休曲’。”然说,“他居住在居那若罗神山的含依巴达神树上,那是人去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