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浓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沈衡还穿着战甲坐在她身边,那副本该银光熠熠的盔甲上满是刀剑痕迹跟干涸的血液,沈衡一夜没睡,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像某种野兽。
她眨眼看着沈衡,沈衡也看着她,他们谁都没动,直到素秋送洗漱用的东西进来。
“你回来啦?”
陈意浓终于吐出这句话,嗓音嘶哑的像是刚刚被火焰熏过,沈衡点点头,在他身上萦绕了一夜的肃杀终于瓦解,就像厉鬼变回凡人,温柔而和煦的再次出现:“我回来了。”
他们都没谈到那个无辜死亡的孩子,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却死的极其惨烈,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这个孩子的死亡像是在两个人的心头挖开一个极其可怖的空洞,流淌着悲哀跟伤痛。
“洛嬷嬷人呢?”
陈意浓任由沈衡慢慢的给她喂着炖的浓稠的米粥,她低垂着眼,整个人苍白脆弱的像是一张薄纸,沈衡没说话,等到陈意浓吃完整碗,他替她擦拭唇角的时候,才缓缓开口:“在飞羽卫那里,我让人活剐了她,不过应当还有命在,那些家伙手下很有分寸。”
有温热液体落在沈衡手背上,那分明只是最简单的眼泪,但是沈衡却像是被烫伤一样觉得疼痛,那股痛楚甚至从骨髓深处蔓延开,陈意浓在小声地啜泣哽咽,这不是她第一次失去孩子,但是那种钻心剜骨的痛却仍旧让她难以抵抗。
沈衡也随之落泪,他没哭出声,泪珠只是大颗大颗的砸落,这对年轻的、本该初为人父母的夫妻,犹如一双受伤的兽,互相依靠着舔舐心底伤口,并不歇斯底里,但是哀伤的氛围弥漫在整个房间。
“皇后娘娘。”
陈意浓落胎的消息跟她怀孕的消息传的一样快,萧后没顾得上后妃朝拜就匆匆赶来,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满脸憎恶的谭嬷嬷。
萧后呼吸一滞,聪慧精明如她,很快就察觉到原因,而谭嬷嬷虽然穿着仆人衣裳,却以极大的厌恶对待眼前的国母。
尊贵又如何?
再尊贵也改不了那个黑心烂肺的洛嬷嬷是这位娘娘送来的事实!
“我去见见洛嬷嬷。”
萧后能理解谭嬷嬷的心情,巨大的愧疚在瞬间把她吞没,但是无以伦比的愤怒又支撑着,没让她选择掉头就走,她甚至没自称本宫,整个人的姿态也是谦卑的。
谭嬷嬷静静看着,最后还是选择给这位娘娘让开了路。
要怎么处置这位本该跟她家姑娘极其亲厚的贵人,那是郎君跟姑娘应该做的事,她身为奴仆,不能在东家还没下决定之前就解决掉可能出现的情况。
萧后得以进入沈家的瞬间,她重重松了口气,实际上她从未想过在沈家能得到什么好待遇,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好的超乎她的想象了。
“母后。”
然而更大的冲击还在后面,萧后想要去看望自己疼爱的后辈时,被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称呼她母后的年轻人所震慑心神。
萧后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她其实早有预感,只是不敢承认,怕自己的希望化为一场空,但与此同时,她又不受控制的去关照着在她看来很可能是她儿媳妇的陈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