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走出自己的寝宫,看着丹墀之下绰立的皇后,想起那年新婚,他的皇后也是这样提着长剑立在丹墀之下,当年她说:若是此生有人意图伤害陛下,臣妾会立于此地,死战不退。
当时正是秋日,秋阳明艳,却明亮不过她的笑容跟眼底的坚持。
只是如今,死战不退的人已经把剑尖指向他。
“梓潼,你跟我本不该闹到这个地步,哪怕是老六当皇帝,你也还是皇太后,何苦为此来折腾自己?你放下剑回宫,如何?”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足够的尊重,但是萧后带血的剑尖并没有因此放下,反而越发执拗的指向他:“你不懂,我乃萧家儿女,又是你的皇后,这富贵荣华我已享受数十年,再做个皇太后也未必有什么好的,可是我儿女福气不够,好不容易有衡哥儿这一个,还相隔了这许多年才见面,陛下,我如今不过是想做个祖母罢了。”
萧后眼底哀恸,刺伤了天子,他闭了闭眼睛:“但我想要老六上位,他像我,他的母亲也是我所爱重之人。”
听着皇帝这番似是深情款款的话,萧后几乎忍不住要嗤之以鼻,但是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下不能这么做,于是她手中的剑缓缓地按在地上,发出轻微悲鸣,她哀伤的看着皇帝:“那我呢?我算什么,夫君。”
她很少用这种语气跟称呼来称呼皇帝,哪怕是他们当初新婚燕尔,风月情浓的时候,萧后也极其少有的用这种称呼,但是这却勾起了天子心里些许残留柔软。
他陡然想起,原本他跟自己的皇后也是有过一段亲昵日子的,沈衡还在腹中的时候,他也曾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衡跟自己的老六,实际上都是自己所期盼爱重过的孩子。
只是一个是在自己被朝臣辖制,一个是在自己春风得意时生的。
“陛下,当年衡哥儿也是好好的叫过您父皇的。”
一辈子宁折不弯的萧后,此刻跪在天子脚下,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柔软姿态跟她原本应该有的骄傲模样对比,没办法让人不心软。
高傲者的低头,对于某些帝王来说,本来就是效果最好的武器。
天子不可抑制的心软了,却还没糊涂:“既然如此,你就去亲自照顾他吧,朕已经答应过老六,这个位置注定是他的,他想要的妻子也会是他的,哪怕浓姐儿已经嫁了人,但也不妨碍她入宫为妃。”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完全没有把陈意浓当成活生生的人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讨论交易品,萧后恨得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破,血液滴在汉白玉台阶上,显得格外凄楚。
她很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只能慢慢的俯下身体,看似诚心的开口:“臣妾,谢主隆恩。”
这一幕刚刚好被问询赶来的杜贵妃看见,不由自主一阵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