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了?有几个月?”
草原星子点点,阿苏勒拧了拧眉,手指抚摸着虎皮。
跪在他眼前的鹰隼探子低下头:“回主上的话,还没过三月。”
“如今中原战事吃紧,她倒身怀有孕。”
阿苏勒倏尔嗤笑,一只银珐琅酒杯被他丢在地上:“传我令,大军开拔,驰援江南。”
他不信,生死攸关要紧时候,那样聪慧清明的女子,还能不受辖制。
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精明能干的人,越会权衡利弊,也越会被人控制。
“阿苏勒那边的消息,说是有三十万草原狼兵驰援。”
沈衡匆匆披星戴月而来,神色沉凝,陈意浓微微抬眼:“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来?”
烛火之下,她的眼清亮透彻,沈衡下意识侧开头:“我怕,我保不住你跟孩子。”
那是他最深的畏惧,从知道身世起,他早就做了准备,如今就算是死,也早有预料,但人生在世,总有牵挂。
如今他有挚爱妻儿,怎舍得妻儿与他共赴黄泉?
陈意浓露出笑:“所以,你宁肯向他低头,也要他派兵?”
“是。”
事情说开,沈衡反而坦然:“我可以去死,但是你不可以,意浓,你不该陪着我一道死。”
爱之一字,本不是强求所谓的同生共死,他宁肯他所爱之人长命百岁。
陈意浓望着沈衡,千万种言语哽在心头。
她该如何说呢?
彼此的心意都是再清楚明白不过的。
没有误会,更没有不理解,他的爱意昭然若揭,她心知肚明,责备的言语压在心头。
她想说他不爱惜自己,又明白他爱惜她的心。
“......我们之间两心同一心,再多的话我说出来,反而不清楚,但是你要记着。”
陈意浓的手慢慢抬起,她握住了沈衡的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我是结发夫妻,倘若你死了,我未必能活的痛快。”
沈衡陡然僵住,他扯扯唇角,很想告诉他的妻子。
他们能白头偕老。
但如今京都事变,风云涌荡。
事情早就超出掌握,他没把握能护住她,更说不出欺瞒的言语。
“我知道,我会尽力。”
他只能沉沉点头。
“王爷,草原那位来了。”
营帐陡然被掀开,凌冽夜风灌入,沈衡松开陈意浓的手,毅然决然向外走去。
“怎么,都这会儿了,还在弄那些儿女情长的把戏?”
阿苏勒双臂环胸,讥讽的看着沈衡,沈衡笑笑:“鹣鲽情深四个字,想来你是体会不到,不过今日见面若是要斗嘴,你大可打道回府。”
他抬抬手,做出送客架势,阿苏勒扯扯唇角:“明明是你求着我来支援,如今便是这个态度?”
“那是正中下怀,你本就想来救她,是也不是?”
沈衡径直越过阿苏勒,向议事处走去。
“你的心思我还是知道三两分的,有这个闲心找我麻烦,不如来演武。”
阿苏勒没再回话,径直跟着进了营帐。
“草原的援军来了,你现在要怎么办?中原这边的兵马久疏战阵,真要打起来,根本不是草原雄兵的对手。”
京都皇城里,萧维桢吊儿郎当的咬住水果,赵扶苏不紧不慢批改奏折:“谁告诉你要同他们真刀真枪的见真章?”
他朱笔圆润一圈:“更何况我已经派人勤王,鹿死谁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那封分赏诸位王侯的奏折上,朱砂鲜红如血,他仰头看着檐外纷飞鸟雀:“大好时光,大好头颅啊。”
萧维桢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