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的工事全部垮塌,所有的帐篷全部被掀翻,守卫在营门口的士兵们被炸飞的七零八落,不过好在他们的小命还在,在他们的身边不断落下其他遇难者的尸体和残肢,很多死者正是刚才试图要冲击营门进来避难的商贩。
就是营门口的那道关卡,仿佛是成为了生死两界的边界,刚才那些冲进营内的人都得以保住了性命,而选择从官道逃跑的人则几乎全都被炸成了碎片。
巨大的火球滚滚燃烧着,朝着天空徐徐升去,然后才不断的扩散和消弭,随之而后是如同蘑菇云一般的巨大黑色烟云,在烟云的笼罩下,整个东林道一片死寂,视线受阻的幸存者们只能闻到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灼烧尸体的焦臭气味,很多人忍受不了,纷纷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硝烟许久才散尽,原本宽阔的官道已经被炸毁,巨大的深坑中填满了两边倒塌的山石,无数尸体横亘在爆炸现场的每个角落,那些焦黑的土地并不完全是因为高温的灼烧,仔细去看,那深黑色的土壤表面竟然是因为高温而干涸的血迹,无法想象那些遇难者的身体在爆炸中受到了多少痛苦,或许只有那么一瞬,他们甚至都没有感到疼痛,就被高温熔化,或者被爆炸撕碎了。
整个东林道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望向了爆炸的方向。
红叶坊的篷车营地内,厮杀的双方停了下来,两边的武者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将彼此对峙的武器分开,所有的动作就全部停下来了。
送学营的营地内,学子和避难者们也停了下来,他们不再惊慌失措,因为其中大部分人已经被彻底吓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硕大无比的黑色蘑菇云,焦臭的味道随着炙热烟尘飘荡在东林道的空中。
朱狮军团的营地内,还算坚韧沉稳的战士们默默的重新集合,默默的组织救治伤员,咬破了嘴唇的统领不再坚持与商人和平民们对抗,因为他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这是一场灾难,虽然他更怀疑这是人祸。
在众人的心中都明白,武者的冲突永远避免不了伤亡,国家之间战争必然会有流血牺牲,但这些都是武者和军人的职业和使命,是‘天经地义’的必然。
而数百名平民的死亡,即便是在乱世,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这违背了人类的生存底线,这与政治无关,与权利无关,与军令无关。
这是对人类生存的亵渎,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黄射和他的血衣卫手下离爆炸并不远,拥有六魄觉醒能力的他,对法则能量的直接伤害防御要强一些,却依然抵挡不住炎兽自爆的威力,他的那些手下自然差的更远,爆炸过后还能站起来的不过两三人,还均是身负重伤。
“黑龙大人,皇子殿下......?”其中一名手下低声急问,在他们的心中纵然心痛战友的牺牲,却依然把任务放在第一位。
可在这样的爆炸中,大家都明白,皇子赵赐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黄射无奈的望着官道上那被炸成深坑的废墟,其中哪里还有活人的气息。
远处的山坡上,一身黑袍的朱怀仁同样在评估着爆炸的结果,毫无疑问他正是策划并控制这次异兽暴走的元凶,虽然在人类现有的知识中,还从来没有任何记载有那个世家拥有如此恐怖的御兽支配力,但从效果和熟练程度来看,朱怀仁的确拥有这样的本领,而最终他能够以黑雾控制五魄炎兽,并令其自爆刺杀皇子,更展示出了这种御兽能力的可怕。
而此时,在朱怀仁的身边,不知不觉中又出现了一名黑袍人,他身上的袍子和朱怀仁款式颜色完全一致,同样用兜帽掩住了面容。
“这就是黑化炎兽自爆的威力?”后来的黑袍人仿佛是在自说自答,“厉害,真的厉害!”
对于同伴的赞美,朱怀仁并没有接茬,只是继续紧紧盯着爆炸后的废墟,仿佛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不过,我真的想不通,以你这份能力,怎么可能甘心于一个执行者的位子。操控如此多的异兽,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对于把基地设在魔语森林深处的天道宫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你要是想讨个副宫主的位子,恐怕连宫主也不会拒绝吧。”
“甚至连我的活体机关术也是你搞来的!但据我所知,别说我们柳家,就是禁术塔最新的禁术名录,里面也没有这种能力的记载。”
“你究竟是谁?”
朱怀仁身旁的同僚喋喋不休,最终还是落在了最关键的问题上。
虽然他们都是来自天道宫,一个被整个血色大陆仇视,被三大帝国和所有世家都视为禁忌的隐秘组织,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成员彼此之间竟然如此陌生。
“柳林,与你无关的事情最好少问,要不是你在佬湖渡口失手,我也无需启动这个备案。”朱怀仁冰冷的声音在兜帽下响起,这令被称为柳林的执行者讪讪而退。
的确,在天道宫,打听别人的过去和秘密是件很忌讳的事情,毕竟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来自各大世家被除名的精英。
加入天道宫就意味与过去的一切断绝关系,就意味着要与以往所熟知的世界和社会对立,所以没人会愿意谈论过去的历史和经历,那代表着决绝、伤痛、背叛,或者是愤怒和仇恨。
“任务完成了吧。”柳林还是嘟囔了一句,虽然他认为是废话,但还是想提醒朱怀仁该走了。
“没有。”兜帽下再次传来了朱怀仁古井不波的冰冷声音。
“这都没炸死?”多话的柳林愣了。
他顺着朱怀仁的视线望去,在朱狮军团营地的一角,突然出现了一片流光溢彩,随着光芒淡去,一个瘫坐在地的华服世家子弟的身影显现出来。
“幻术!”柳林的眼睛瞪了起来,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名一直保护皇子的血衣卫死士,在马车冲进朱狮军团营地大门的时候,施展了最后的幻术,他先将隐藏身形的幻术附着在皇子身上,掩护他进入营地避难,而自己同时用幻术变化出皇子的分身,将凶兽引走。
柳林明白,现在皇子进入了红石大公的地盘里,刺杀任务久无法再继续执行了,柳林很清楚宫主交代给朱怀仁的任务,是与红石大公结盟,并配合和辅助红石大公争夺帝王皇位,在这样的背景下,皇子目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送学营的地盘里出事的。
朱怀仁的身子突然抖了起来,站在他身边的柳林明白这是朱怀仁在使用他那御兽的能力,虽然他也听不到那古怪的声音。
山坡的地面上又站出来了两只黑化炎兽,很显然刚才金芙馆被毁掉的玉石兽笼不止一个,朱怀仁选择将另外两只埋伏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状况。
兜帽下的柳林的声音变得不可置信:“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在营地里搞爆炸吧!”
朱怀仁没有回答,柳林也看不到朱怀仁那苍白的面颊,即便同样是天道宫的执行者,柳林自觉做不到在轻易屠杀了几百名平民后还能保持平静如水的心情。
虽然朱怀仁是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但从这一点上,柳林一直觉得朱怀仁实在是冷血的有些过分了,心中颇有异议。
两只黑化炎兽冲下山坡,朝着朱狮军团的营地冲去,作为灵体类的异兽,它们可以悬浮在离地不高的空中移动,速度很快又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这让那些劫后余生的人类根本没有察觉。
在送学营的南门,被爆炸冲击波震翻的唐墨等人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们的位置看不到爆炸时的景况,而现在人头攒动并且乱成一锅粥的营地更让他们无瑕估计其他。
石公戋在骂骂咧咧的,并不是在生气营地的混乱秩序,他只是在庆幸自己还活着,唐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骂的,附近红叶坊营地里的战斗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暴走的犀角兽群危机也解除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但毕竟这边还算安稳,似乎是可以松口气了。
这时,唐墨看到了从东门口撤下来的朱韫,以及在他身后跟着涌过来的大批避难者,有商人,也有平民,那些商队的护卫、佣兵搀扶着他们受伤的伙伴,一个个如惊弓之鸟,有的亢奋紧张,有的则情绪低落,加上之前唐墨从南门口放进来的避难者,以及送学营的学子们,此刻足有两千多人拥挤在这校场里,从高处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接替朱韫换防东门的是重新编队的朱狮军团,刚才的爆炸彻底摧毁了军队的营地,他们的统领铁青着脸试图重新恢复,但在疯狂后撤的人流中这显然是无法完成的工作。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先退入送学营,重新构筑防御工事,毕竟保护两郡学子依然是这支军队的首要任务。
唐墨的小队依然驻守在南门,但看着拥挤不堪的营地,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从昨天到现在,从最初的预判到灾难的发生,唐墨确认是有人在主导着这一切的发生,虽然不清楚目的是什么,也不清楚是否达成了目的,但显然这个幕后黑手并不在乎任何一方人员的伤亡。
金芙馆的银甲骑兵,红叶坊的职业杀手,朱狮军团的精英战士,以及东林道上的各家商队,无一不在这次异兽暴走和袭击中损失惨重,而且最大的伤亡还是普通平民,虽然送学营的学子们目前还算安全,但显然这里已经成了东林道的唯一净土,或者说是最后一道防线。
唐墨突然再次听到了那诡异的怪音,他抬头望去,看到了山坡上兀然出现的两只黑化炎兽,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但看到黑化炎兽的形体形态和移动方式,以及之前对炎兽的担心,让唐墨立刻猜测到了刚才官道上剧烈爆炸的真相。
炎兽的自爆?!
如果让这两只炎兽冲进入营地,在这密集的人群中爆炸的话,那必将是更为可怕的灾难,唐墨不敢再往下想了。
此刻的营地,人满为患,唐墨把守的南门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更看不到朱狮军团的驻防士兵,喧哗吵嚷人声鼎沸,唐墨指着突袭而来的炎兽向拥挤的人群大声示警,但他的声音却立刻被淹没到混乱之中。
孤立无援之下,唐墨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他毅然冲出了南门,朝着官道的路口拦去,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黑化炎兽引走,但他很清楚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去挑战死亡。
为什么这么做?唐墨在冲出去的那一刻突然质问自己。
是为了做英雄吗?
为了保护这营地里的上千条生命免于屠杀?
唐墨不敢肯定,毕竟他从来就没有一颗想做英雄的心。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营地中至少有自己的亲人!
譬如姐姐唐依,还有族人唐星,以及他刚刚认识的石公戋、晏殊、云逸、章聃等等,甚至还有朱韫,亦或许朱韫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姑且算是这个理由吧!
唐墨在内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守护好这营地,哪怕需要用生命去冒险,自己也绝不能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