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离开村子后,并没有直接回研究所,而是被叫到了公安局。
在公安局,林木见到了一个皮肤黝黑又瘦小的中国人。
这个人,林木在德里西可的研究园见过,他当时和另外一个壮实高大的德里西可人跟在陈远的身边,听候陈远的差遣。
所以,具体说起来,这个人应该算是陈远的手下。
“细佬,被我们的人从猎犬的嘴下救出来的。”头发花白的警官说。
被称为细佬的年轻人,确实身上有很多处伤,有一处包扎的地方甚至还有血迹渗出,伤得不轻。
“细佬什么都交代了,包括他们怎么去德里西可,又怎么花钱买到处置你们的机会。”
“陈远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答应成为我们的卧底。按照我们的计划,他被送到德里西可,顺利攀上海曼的贼船,再慢慢进入研究园内部。”
“陈远这小子还挺狡猾的,他自知自己已到绝路,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很干脆地答应下来。他借着我们的力量,攀上海曼之后,就没想跟我们再合作,而是一心想要跟着海曼做事。”
细佬插嘴道:“当然要跟着海曼先生了,他在德里西可就是土皇帝,只手遮天,说一不二。跟着他,总比做卧底好。卧底这个身份,只要不对外说,谁知道?烂死在肚子里就行了。”
说完又担心警察找他算账,补充一句:“我说的都是远哥的想法,不是我自己的。”
警察不仅不介意,反而鼓励他:“你继续说。”
细佬还真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起来:“远哥这个人还真像一只狐狸,聪明,狡猾,永远活络。他发现海曼先生的研究园被好几方势力都盯上了,担心将来有一天,海曼先生这座靠山也会倒塌,就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在听说林木你们几个要被处死后,就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通这个机会。”
听到这里,林木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细佬说得眉飞色舞,林木却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
他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陈远救他,并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为过去的种种赎罪,而是……一种算计。
巨大的难过涌起,没多久,又被一种庆幸感所代替。好像,他还在庆幸,还好他是真的坏,彻头彻尾的坏,所以他的死也算是一种结束。如果他终于痛改前非,决心做个好人,却死了,林木会一辈子遗憾,一辈子替他难过。
种种复杂的情绪折磨着他,让他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警察见林木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林木摇摇头,“我没事。”
见过细佬后,林木才回到研究所。
在做研究上向来一丝不苟的他,这两天总是失神,不是把器皿弄错了,就是把数据填错了。还好他经验丰富,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一一修正。
中午,太阳穿过榕树茂盛的叶子,软软地投下几片光影。热浪卷进叶子,被叶子过滤,变成一阵阵凉风。
凉风撩起词萤雪的头发,卷走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她把一盒甜品递给林木,“我做的,你尝尝。”
林木尝了两口,“好喝。”
他很努力地表演,却还是被词萤雪发现了他的敷衍。
词萤雪失神地看着尽力表演的林木,心里一阵阵失落。
之前,林木说到考去北京的事,用的是“可能会”这种字眼,她一直觉得这种模棱两可的词代表了林木对她感情的不坚定。现在,看他如此敷衍,便更加确定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她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试图像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那样,收起不动声色的慌张。但是,她本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做不到那般滴水不漏。
林木喝完甜品,才看见词萤雪的神情有些沮丧和失落。
“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林木问。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词萤雪心里一片慌张。
“我……能遇到什么麻烦事?无非是拍的照片不够满意,或者找不到合适的模特。”
林木道:“如果需要我,随时叫我。”
以往他说这种话,词萤雪会笑得眉眼弯弯,顺势说:“好啊,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但是,这回她却说:“不用了,你安安心心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好。”
“你……怎么了?”林木问。
词萤雪憋红了脸,也没好意思开口说出心事。
林木见词萤雪面颊发红,精神不振,又不愿意开口说话,担心她是生病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
词萤雪拂开他的手,“我没事。”
林木微怔了下,“你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没事。”
突然,研究所后门那端,传来一个人的高喊声:“林木,廉主任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来了。”林木抬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