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狐媚子去巴结长公主了。”
覃榆从厨房煎了药上楼,正好瞧见簪烟敲响周若白的门。她进屋对穆清葭说道,语调可见刻薄:“这人真傻,她要讨王爷的欢心,怎样也不该跑去长公主面前献殷情啊。一个野心勃勃的王爷,一个手握重兵的元帅,还是当今陛下的亲女儿,二人的关系能好就怪了。”
穆清葭正坐在镜前找东西,脸都快凑到桌上了也没找到想要的。
“她兴许并不是为了讨王爷欢心才去巴结的长公主,而是在为自己将来成为皇室中的一份子铺路。”
将找错的东西扔回桌面,穆清葭有些气馁,缓了一口气才接下去:“长公主是如今皇室之中,除陛下外威望最重的。倘若能够借到长公主这阵东风,想必以后谁都不敢看不起她的出身。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么。”
“王妃要找什么?”覃榆见她找了半天没找到东西,跑上来问道,“奴婢来找吧。”
穆清葭也不坚持,往后让了一让,伸手比划出了一根食指的长度,说:“我记得我有三对这样长的银钗,中空,顶上镶了红宝石的。”
“奴婢收在盒子里了。”穆清葭一说,覃榆就想起来了。她将穆清葭说的这三对银钗找了出来,“王妃之前不是一直嫌它们太细太短,佩戴起来又累赘,所以不喜欢吗?”
“是不喜欢。”穆清葭在覃榆手心上摸了一摸,让她将它们都用手绢包起来了。“只不过今日在升阳岗上见到长公主用飞刀,想起自己也应该随身带点暗器才行。”
她将银钗收起来了,抬头朝覃榆笑笑:“毕竟我现在眼睛耳朵都有些不好使,万一有危险靠近,手里多一点东西防身总是好的。”
穆清葭说得轻松,覃榆却听得满眼都是担心。
她透过镜子看着穆清葭那双含笑的琉璃似的眼睛:“王妃的眼睛更不好了吗?”
“嗯。”穆清葭安慰地拍了拍覃榆的手背,“没关系,我心里有准备了。”
“有准备什么啊!”覃榆却忽然哭了。她像是积攒了多日的不甘终于爆发了一样,一边哭一边说,分外替穆清葭委屈。“您凭什么要准备好认命啊?您难道就默认您的症状不会好了吗?为什么呀,难道是您犯错了吗,就该要这样吗?”
“您就是心肠太好了,所以才会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背,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您为什么就不能像簪烟一样自私一点呢?为什么就不能正视别人为您的付出,为什么就不能坦然地接受,别人的这些付出就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呢?”
“可我不想要这样的付出啊。”穆清葭一边安抚地顺着覃榆的背脊,一边柔声与她解释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我为什么就能让别人为了我付出,甚至让别人为我豁出命去呢?”
“我啊,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快乐,都过好自己的人生。我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怕自己麻烦别人,也怕别人麻烦我。所以无论是心甘情愿的也好,还是被迫的也好,我无法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也不想负担起原本属于别人的责任,我不想今后的日子都要为别人而活。”
“你说,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自私呢?”
“不是,不是……”覃榆急得直跺脚,却一时找不到点来反驳。她只能一遍遍强调,说:“您不是自私,不是!”
“好啦,不是就不是吧。”穆清葭抬手给覃榆擦了擦眼泪,“别哭了。我的药是不是煎好了?拿过来吧,我看不清在哪儿。”
覃榆一边哭着,一边将药端给穆清葭喝了。
她正想再劝几句,屋外却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动静。随着仓皇的哭泣呼救声响起,走廊上纷纷传来奔走的动静。
有人尖声哭喊着:“长公主你要干什么呀!”
覃榆连眼泪都忘了擦,自己辨认了一会儿说:“好像是簪烟的声音。”
穆清葭也听出来了。
她让覃榆扶自己起身:“出去看看。”
走廊上,陆长洲与蔡尚已经先后赶到。看到悬挂在扶栏外,被吓得大哭不止的簪烟,这二位大人神情不由骇然。
“长公主,您这是……”
“救我呜呜……陆大人救救我……”簪烟双手扒拉着栏杆,也顾不上来人是谁了,就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呼救道:“长公主要杀了我呜……”
楼下也聚了不少人,簪烟这一嗓子喊,还以为能够仗着人多逼退周若白,却没想到这次失算了。
恪州驿的驿丞在她话后先说道:“长公主剑下从没有冤死鬼。既然长公主要杀你,定然是姑娘你犯了事。”
他语重心长劝道:“我说姑娘,你还是对长公主从实招了吧,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楼下的人纷纷附和起来:就是就是。
听得覃榆幸灾乐祸,差点笑出声。
“你胡说,胡说!”簪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能悬空扒着栏杆这么久已经是她体力的极限。她的脸涨得通红,再这么下去非得摔死不可。
可偏偏她刚想使使劲往上扒拉一点,周若白指尖刀光一闪,一把匕首猛地扎在了栏杆上。就从簪烟的指缝之间钉入木头里,直接把刀身没入半截。
“啊!”
簪烟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缩了手,整个人更加往下坠了一截。看得楼下的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生怕被砸到。
周若白冷声冷气:“本公主允许你爬上来了吗?”
“你——”
簪烟不敢同周若白来横的,毕竟这位大邺第一女帅可是连周瑾寒都要惧上三分的。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壮起胆子来敲这个门,心存侥幸想要同周若白打好关系呢?
于是簪烟痛定思痛,只能加大嗓子喊起来:“寒哥哥!寒哥哥救我!”
穆清葭有些意外:“王爷不在吗?”
覃榆四扫一圈:“奇怪诶,王爷还真不在。”
即便王爷最近跟转性了一样,突然就对簪烟厌烦了,可眼下这么多人围看着,簪烟又喊破了嗓子,王爷再是不愿意也得出来主持一下大局啊,怎么连面都不露一个?
直到簪烟喊了好几遍,周瑾寒的房门才从里面打开了。
他身上披着外衣,脸色奇差无比地走了出来。阴冷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一扫,然后落在悬挂扶栏外的簪烟身上。
周瑾寒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蹙。
跟在他身后出门的楚云遏插科打诨凑上前来:“听见啦听见啦,王爷这不是来了吗?我说簪烟姑娘,你这是在表演什么杂技?在下刚刚给王爷行完针让他睡一觉,就听到你大喊大叫地让他出来。”
一通话,直接将簪烟的行为定性成了“不知好歹”。
簪烟也管不着了,望着周瑾寒又哭起来:“寒哥哥救我呜呜……长公主要杀了我……”
“长公主剑下杀的虽都是为祸我大邺江山之人,可说出来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了。你要真能死在长公主手里,都算是你的造化。”覃榆在背后嘀咕了句。
穆清葭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念叨,这丫头的嘴啊……
“怎么回事?”周瑾寒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