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孔越回答,“末将按照您的吩咐留心观察了几天,的确看到王爷的人往一家‘尚武武行’和一家‘尚武镖局’去了几趟。不过这两个地方始终都没见到有人进出,似乎已经空置许久了,末将想不明白曜王爷的目的是什么。”
司空鹤缓缓地往回拨动佛珠:“其他呢?”
“哦对了,末将前些时日还得知,曜王妃已经被曜王爷休了。有一位姓‘顾’的簪烟姑娘被王爷带在身边,听说曜王准备回京后另娶此人为妻。”
“不过末将瞧着,这位顾姑娘不是个简单人物,似乎这几年来一直在背地里使坏害曜王妃——不是,是‘前’曜王妃了。”孔越纠正道,“前段时日就在衍州城内,这位顾姑娘还在前曜王妃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有这样一位蛇蝎心肠的女子在身边,恐怕这位前曜王妃很难顺利地诞下婴儿。”
孔越觉得陛下的担忧或许有些多余了。
司空鹤听着孔越的话,想到簪烟背后的那股“落月弯刀”的不明势力,眼底露出几分深思。
他没再多问孔越什么,只说道:“既然赈灾一事基本都已落实,孔将军担的不过随军押送粮草一职,现下也可禀明曜王,提前先回京去了。”
“如今陛下卧病,朝中事务虽已安排妥当,但太子年幼,京中能担事的臣子又不多,时间一长恐生异端。某牵挂陛下与太子安危,孔将军若能护在陛下左右,于某而言自是莫大助力。”
孔越不知司空鹤心里打算,一听是要他回去保护皇帝和小太子,当即正色:“末将遵命。”
“去吧。”
孔越在周围扫视一眼,见护在马车旁边的只有一个戴斗笠的敬玄,本想问一问沐苍和被掳走的李菁的情况,但想了想后还是忍住了。
他即将回朝,无论接下来在恪州,曜王与国师之间会发生怎样的争斗都与他无关。他是一心效忠天子之人,实则于他而言,若这两大权臣能斗个两败俱伤,还更加有利于稳固皇权。
于是孔越又对着紧闭的车厢做了一揖,一言不发地带着自己手下的人离开了杨柳坡。
孔越走后,司空鹤沉默了许久。
敬玄抱剑走上前来:“主上,走吗?”
“再等等。”司空鹤道,“还有一个人,应该在路上了。”
敬玄眉头一动,顺从地退到了一旁。
两人又静默地等了片刻。
风撩动盆里的炭火,鸡血石一般鲜红。
又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不过这次来的只有一匹马,敬玄循声抬眼,看到了一个蓝色的身影远远地从林荫里出现。
敬玄拇指一错,当即弹出鞘中剑。
噌——
银亮剑光抵在了咽喉处。
穆清葭看着剑面反射月光,惨白的一道,却是这黑夜中她唯一能看到的亮色。
她没再上前,就隔着十步的距离站定了,朝着剑光抵来的方向遥做了一揖:“国师大人。”
车厢里的人没有回答。
穆清葭也没有再出声催促,只默默捏紧了拳。
无声的压迫感最强,而她毕竟与司空鹤打交道三年,知道只有在情况不妙的时候,这位只手遮天的人物才会沉默着不开口。
她已经做好了体内的双生蛊再次翻搅起来的心理准备。
然而她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折磨却没有到来。她只听司空鹤问了一句:“眼睛怎么了?”
穆清葭一愣。
不过司空鹤心思难测,她拿不准,便只能照实回答说:“不明原因,视力正逐渐减退,如今在夜间看不见东西,不过白日里还能看清一些。”
听到这句话,司空鹤紧捏着佛珠的手微微一松。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之前心中有点乱,也因这一发现,他倏然拧了一下眉。
为何?
司空鹤不解。
他没再继续拨佛珠,转而将整串珠子都握紧了手心。
隔着车门,穆清葭自然看不见司空鹤的反应——不过即便司空鹤就在面前,她如今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她只听到他的语调忽然又冷了两分:“既看不见,方才救人时却毫不含糊,你的身手比我以为的还要高啊。若我今日要你将那罪奴交出来呢,你也会选择抗命,是么?”
穆清葭闻言眼底一沉,咬了咬牙。
她开口问道:“恕穆清葭冒昧问一句,国师大人要抓菁儿的目的是什么?”
“要挟曜王,还是控制我?”穆清葭直言道,“可无论是何种目的,您心里都很清楚,抓十个菁儿都抵不过一个我。”
“先不论我的命本就捏在您的手里,您若想要我死,只要驱动双生蛊就行,何必大动干戈安排人沿途刺杀?而若是要威胁王爷……”穆清葭心里默叹了一声,一字一顿接下去,“我如今怀着他的骨肉,在他心里,这世上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比他的亲生孩子分量更重了。”
“也正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事关重大,所以才会让陛下如此忌惮,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死在赈灾路上。而国师大人您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犹豫,不愿听陛下之命行事,不是吗?”
司空鹤眸光一凛,屈起手指:“放肆。”
敬玄抵到穆清葭咽喉的剑锋更近了一分。
穆清葭背脊上冒出了冷汗,可却依然冷静地克制着,不至于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
“若我的这个孩子可以为您所用,以您的手段,完全可以杜绝他威胁到太子殿下地位的可能性。而他也可以成为您手中的一柄利器,去对付您最忌惮的政敌,也就是他的父亲——曜王周瑾寒。”
“您想将利益放到最大,可惜陛下他却不这样想。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这一点上,陛下他不信您,所以您才会这般举棋不定,一面想留我一命,一面又不得不让我死。我猜的可有错么,国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