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好似心有所虑?”
他有些不解,“不是带了足够多的米粮和药草吗?青州困局想必会迎刃而解。”
安重华正站在柳树枝下,任明明灭灭的日光自枝头穿过,洒在她身上。也只有如此,才能驱散身上的冷意。
听到安慕的话,她伸手折下一段柳枝。
“你看这柳树,被洪水淹过之后,如今水退,看似依然在生长,实则内里早已不复之前柔韧坚强。”
安慕懵懂地看着她手中那段枝条。
他神情征楞,一双桃花眼深黑如墨,秋日骄阳窸窸窣窣穿过树影打在他头顶,俊美潋滟的眉眼之间,两缕碎发在其中飞绕,瞧着居然有几分谪仙坠入尘世之感。
安重华心中陡然松快不少。
她猛地将那柳枝在空中挥舞两下,仿佛毫无忧虑的幼童一般,发出割裂空气的练练风声。
微微一笑才接着道:“青州城中好不好,亲眼看过才知道。总好过在此杞人忧天。”
安慕回过神来,又细想了一遍她的话,才吃惊地蹙起眉,“方才方知县已经说了,青州城中瘟疫横行,郡主怎能入城?”
安重华欣然一笑,“若不亲自看上一眼,我心中总记挂着,难免心情郁卒。
再者说,南下前我特意问太医要来预防和治疗瘟疫的药方,想来进城之前喝上一碗,应当是无碍的。”
安慕这下也没了话说。
他素来习惯听安重华的话,两人偶有纷争,妥协的也总是他。
更不用说,安重华跟他说话之时,笑意温和,他早已是神魂颠倒,哪还有心思去反驳。
当即便去安排煎药,车队中人尽数喝上一碗,又亲自守着安重华喝了药,便自觉地拎着剑准备陪她入城。
庄锦年对安重华这番作死的举动很是不解,挥着纸扇冷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没见过上赶着去找死的。”
话音落下,身旁寂静无声,叫他好生没趣,便又自行钻入营帐之中歇息。
只这回,他却翻来覆去地再也没了睡意。
该死的,来赈灾的不是他吗?曾几何时,怎的都让安重华一手包办了!
可若要他像安重华一般深入布满瘟疫和尸体的城池,他也实在做不到……
说来说去,还是怪安重华,好端端的,她这么积极做什么。一个女人,难不成还能加官进爵?
世上大部分人,总是想得多,做得少,为此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将自己远远甩开,而不得其法。
安重华领着安慕翩然入城。
若说城外破败的城墙,已经可以窥见这次水患带来的影响。
那么城内的惨状几可称得上人间炼狱。
青州本就是以满城绿荫而得名,繁盛不输桃城。
如今城中却满地泥泞,仿佛一片荒土贫地,鳞次栉比的房屋也被冲刷得破破烂烂,瘫倒的木墙之下,间或压着残缺的肢体断臂。
安重华不忍地转开视线,却见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是如此,还有女子带着襁褓中的孩子,徒手清理着杂乱的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