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答应一声,施礼退下,章旷也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何腾蛟问道:“衡州空虚,只恐有诈,是不是让他在茱萸滩原地驻防,不必来衡?”
章旷摇了摇头:“宝庆府东距洞庭,西连五岭,接九嶷之形势,控三湘之上游,唇齿长衡,弹压蛮粤,亦湖南之冲要也,不可交付贼手。”
“那么如何安置?”
“此等响马,其心难料,近恐生变,远则自雄。还是应该像督师以前说的那样,打散贼众的原有编制,调离贼将,另派得力将校管带。”
“如此,却要把他调到近前来。”
“祁阳黄罴镇(今灵官镇)如何?”
黄罴镇旁边的黄罴岭(熊罴岭)山势嶒崚,岩壑深邃,是一个险要的去处,衡永驿道越岭而过,严起恒担任衡永守道以后,曾经建关其上,以为一邑屏蔽,让王进才进驻那里,实际上等于切断了衡州和永州的联系,这真的合适吗?
何腾蛟有些犹豫,章旷却已经累了,强撑着说道:“先稳住他,待刘承胤和张先璧来了,一驻祁阳,一驻排山驿(今属祁东县白鹤街道),把他夹在中间,那时改编,不愁他不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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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县神塘冲。
谢阿大仍然种着原来的那几亩水田,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田的主人了。
他到底还是把田典给了莫举人。
不典田就无法纳捐,不纳捐就要吃王法,吃王法就可能搭上性命,这笔账谢阿大还能算得明白。
所以,为了活命,典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问题是,典了田也不见得就能活命。
现在的湖南,人口流失,赋役沉重,田已经不值钱了,再加上他是典卖而不是卖断,就像去当铺里当东西,不可能当出实价来,所以他的田虽然是最上等的好田,肥腴得简直都能攥出油来,可是莫举人却也只给了他一个低到踝子骨的价格。
这价格让谢阿大很郁闷,但他想着现在典得便宜,将来赎得也便宜,还是咬着牙认了,不料,等他在文书上摁了手印才知道,原来莫举人不付银两,只付制钱。
这不是坑人吗?谢阿大想反悔,可是手印已经摁了,实在反悔不得,只好又苦苦哀求,磨了半天嘴皮子,结果是要银子不给,要粮食也不给,把莫举人说得急了眼,看那架势似乎连制钱也不想给了。
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好汉不吃眼前亏,谢阿大不得不认头,按官价拿到了几串可怜的皮钱。
皮钱这玩意儿是各省宝泉局所铸的铜钱,质料、工艺、价格都赶不上京师宝源局所铸的京钱,如今铜钱已经不值钱了,市面上的京钱,百文仅仅值银五分,而皮钱更是只值四分,无形之中,他又被狠狠地剥了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