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溶溶,将静谧的苦竹寺笼罩其中,仿佛是笼在一层薄薄的轻纱中,微风拂动,竹林发出阵阵“沙沙”声,摇曳的枝头微微摆动,从敞开的窗口把影子投映在李自成的书桌上,时隐时现,忽明忽暗,就着昏黄的灯光,好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秦喜,”李自成放下笔,起身说道:“陪朕出去走走。”
“已经很晚了,”秦喜小心翼翼地答道:“明天一早还要赶路,陛下还是早点安歇吧。”
“朕睡不下。”李自成叹了口气,不等秦喜回话,推开门走了出去。
秦喜赶忙跟上,默默陪在李自成身后,随着他兜兜转转,不觉来到了竹林里的甘泉井。
李自成手扶井栏,看着井架上的辘轳,若有所思,问道:“听说此井西通巴蜀,井水甘冽可口,可是真的?”
“井水奴才尝过,确实清凉甘甜,至于西通巴蜀,隔山隔水的,怕是附会之言。”
“你的见识倒是长了,还会分辨是不是附会之言了,”李自成看了看秦喜,淡淡一笑,转身在井栏上坐下,说道:“去给朕打点水来,朕渴了。”
秦喜听不出皇帝是夸他还是损他,不敢随意接话,只是尽职尽责地说道:“深夜井水太凉,而且也不干净,陛下若是渴了,还是回去,奴才给陛下沏茶。”
“却是胡说!”李自成笑道:“岂不闻井水冬暖夏凉?与深夜有什么关系!而且既是深夜,干嘛还要生炉子烧水?没得扰人好梦罢了。朕也是苦出身,军旅多年,什么水没喝过?没有那么娇气,在百泉轩又不是没和窦婕妤喝过……”
他猛地停了下来。
秦喜慌忙说道:“是奴才没有眼色,勾起了陛下的伤心事,奴才这就去给陛下打水来,请陛下万万节哀,不可伤了龙体。”
说着,他转身要往井口走,李自成却又止住了他,说道:“罢了,陪朕在这里安静地坐一会儿吧。”
窦美仪死了,八月初九死于难产,给大顺朝留下了一个皇长子,李自成昨天接到奏报,心中有悲无喜,今晚睡不着觉,不仅仅因为李过的原因。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得似乎要猛烈一些,竹林里影幢幢,声瑟瑟,月光破碎,情境随心境,不免显得凄冷,而在李自成的房间里,一张纸笺被风吹起,飘飘荡荡,缓缓落到了地上,上面写着李自成刚刚填好的一阙《浪淘沙》:
玉镜挂疏枝,画影难依。谁人参透聚和离。遍地流光终化梦,碎了青瓷。
莫道老来迟,物换星移。不期又是月圆时。万里长空书寂历,几许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