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朱雀版卷：僧界规章（1）

阳面

三天大雨，蒲昌海暴涨。芦苇、柽柳、胡杨和白草郁郁葱葱，兴旺茂盛。

人言天下将发生大事。果然，半年后，大批僧人和贵霜贵族陆续从犍陀罗、塔克西拉等原属贵霜地涌入鄯善。信众没能力供养，他们自谋生路：

年轻潇洒的僧人在酒肆中教歌女唱佉卢语民谣，并且排演欧里庇得斯悲剧，吸引了很多当地显贵和往来商客，生意火爆。

身强力壮的僧人在城郊开垦荒地，种植葡萄、苜蓿、谷物、大麦，并且娶妻、纳妾、生子，还饲养马驴牛羊，雇人放牧。

身体瘦弱的僧人偷盗酥油、绵羊、毛毯、地毯、绳索、毛毡、葡萄酒、果汁酒、粳米酒、大麦酒，租借骆驼到草原游牧部落换来皮毛，然后又与商队换丝绢，顺便贩卖奴婢。

性情粗暴的僧人受募入伍，跟随部队四处征战讨伐，凭借杀人得到奖赏、封地。

曾经拥有手艺的僧人重操旧业，设计制作雕刻着神鹿神羊、带翼骆驼、鹰首狮身、孔雀瑞鸟等图案的木家具和房屋，球形青铜壶，扁形陶瓷发酵器，饰有决斗场面、四手仙女、双翅飞神和祭祀场面的镀金银碗，尤其是裸体女神垂金饰、希腊众神装饰的象牙角杯、梳子、印章、各种花纹的丝绢及棉织物、地毯等等，受到商人、贵族和百姓的极大欢迎，很快成为潮流。鄯善贵妇以拥有贵霜僧人打造的金银首饰为荣。富商官吏都赶时髦，开口闭口说佉卢语，有些词语实在无法表达心情，就借鉴唐语、吐火罗语、匈奴语、粟特语或其他土着语言。不几年，贵霜僧人及其家属就让鄯善人口数量和开垦土地税、采摘葡萄税、生产果品税、种植大麦税、酿酒买卖税、雇佣劳力税、交换奴婢税等翻了两翻。由于贵霜僧人遍布蒲昌海周边的龙城、楼兰古城及且末、精绝等地，为便于收税和官吏，鄯善王宣布将佉卢文作为官方书面文字。

有个被铁匠供养的僧人乐僔，每隔半月，都要到龙城铁匠铺前就着有条不紊的锤击声诵读《波罗提木叉戒本》，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省，然后到蒲昌海岸边，对着水面和天空长久地凝望。这种状态持续不断，十年。

十年后，首批到达鄯善的贵霜僧大多成为富豪、葡萄园主、酿酒场主、官吏、商队首领，妻妾成群，子女众多，乐僔却只做两件事：反思和凝望。他的怪异行径终于引起鄯善王注意。他被请进王宫。原来，他出家前是末代贵霜王波调。他说愧对先王丘就却、迦腻色迦，大片国土被萨珊人抢走，孔雀山巨佛及许多寺庙、佛塔被捣毁，僧人遭到残酷杀戮与迫害，尤其让他痛心。鄯善打算赠送耕地、葡萄园、奴俾和宅院。如果他愿意打回古国，还可以提供帮助。

乐僔说：“我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财产，也不主张战争，我从来没有想过如何驱逐野蛮的萨珊人，后半生，我要将所有在贵霜存在过的佛像、佛塔和壁画重现于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