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尚修罗卷：非虚幻（6）
我忍耐，再忍耐，极力忍耐：“你从哪里盗窃了这个吉祥的宝词？！”
“敦煌是得天独厚的诵经地和经商地，若依托‘羲和’、‘常羲’建立囊括南诏、陇右、河西走廊、宗喀、回鹘、居延海、西域及大食之‘德嘉沐’王国，使国民富足，精神充实，且与唐朝、吐蕃赞普分庭抗礼。国境内，凡有岩石的地方都绘制尚修罗英姿飒爽的出征画像。”耄耋老屌担心被踢，语速逐渐加快，“大元帅向来只相信战术和弓箭，对‘羲和’、‘常羲’不屑一顾。孰不知，它们分管日月运行，主宰人间阴阳变化，权力极大！倘若大元帅委任我以要职，那么，卑职将悉心管理日月，不用大将出征，只须令太阳的光芒别照射到西域，也别让月亮在回鹘、大食或南诏露面，七天后，士兵、商人、僧侣、农夫、擀毡匠、酿酒人、牲口等等都会烦躁恐惧。再过七天，这些地方的君臣肯定心急发慌，准会派使节携带重礼请求大元帅赏赐阳光和月光，那时，轻而易举收服他们，使其成为‘德嘉沐’王国附庸，征收税物，岂不美哉？”
他装腔作势地把大元帅当傻瓜忽悠。我忍住笑，说：“别把吐蕃潮男当成愚蠢无能的成德节度使李宝臣。你是不是在‘羲和’、‘常羲’上刻了‘天瑞自至’之类鬼话？接下来，会不会建议我在月牙泉旁筑坛设斋，用银盘、金匜、玉斝、丹书、灵芝、朱草酿造‘甘露液神酒’？呵呵，我从来不信你们的谶兆，还是带那玩意去哄唐朝皇帝吧。呵呵呵，你想做礼部尚书、兵部尚书还是刑部尚书？抑或渴盼节度使、马厩使、营田使的位置？或许，唐朝皇帝有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非也！李宝臣目不识丁，胸无点墨，怎能与睿智聪慧、出生时即能口诵神秘天书的大元帅相比并论？”耄耋老屌一本正经，“看哪，尚修罗左眼是爝火不息、光芒四射的‘羲和’，右眼是温润如玉、蕴涵玄机的‘常羲’，鼻子好比‘三身’，它是恒心与韧劲的结合体，无坚不摧，无人抵挡。在‘羲和’、‘常羲’指引下，‘三身’能瓦解最牢固的城墙与戍堡，能开化最顽固的头脑与观念，能为‘德嘉沐’王国带来漫无边际的希望，能让鸣沙山坚硬如同三危山，能让三危山高耸如同昆仑山，能……”
“打住！快打住！”
我遭马蜂蜇疼似地站起来，连续喊几声，老屌丝才从陶醉中挣脱，谦逊地问：“肿么了？大元帅没领会额滴意图？”
“尚修罗根本瞧不上这种蝇营苟且行为，”我冷笑道：“不过，本帅天生好奇心强，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暗物质’究竟有多少？”
他懵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老朽肯定没听过这个时尚的名词。我暗自窃笑，让他伸过头，然后揪住灰白色胡须，戏谑地拉拽两下，继续说：“记住，这个超现实主义的名词属于遥远的未来，但尚修罗的使用权不受限制，可以跨越时空，‘暗物质’在世间万物周围形成‘晕’，并构成盘根错节的利益体，深刻影响时序。尽管如此，它们还不能单独存在，必须有所依托，如同日晕之于太阳、月晕之于月亮，又好似野马之于尘埃、名利之于身心、士兵之于将帅……”
老屌丝突然皱紧眉头，猛地缩回头，拽断胡须，然后转过身，带着磕磕碰碰的古董挂件，跑几步，跳下沙峰，“轰！”
我瞬间暴怒如野马，当后面舍人打算补充上来时，捂住耳朵嚎叫：“沙岭晴鸣！”
接下来上场的舍人由于过度紧张，豆大的汗珠连续不断坠落，瞪着眼说：“大元帅！有这样一件事，这个……那个，不是那个是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切！那个，那个，那个，不是那个是这个，你看，大元帅，是这么一会事，这个……”
我气了了，小声嗫嚅：“沙岭晴鸣。”
他们别人推下沙山了。
此后，不管谁，也不管装扮得多么前卫、多么古怪、多么滑稽、多么不伦不类，我都在他们汇报前及时遏止，直到第一场大雪降临。本帅喜欢洁白的雪。我意识到，严寒的冬天到了。这个燥热的夏天如何渡过，没有丝毫记忆。我只看见自己像疯狂野马奔跑不息。都是因为阎朝。老屌丝之类垃圾若非阎朝的死党便是利益驱动下受卓夏指派。
好了，一切该结束了。来年春天，当大地再次解冻，所有土地上将长满牧草，身着蕃服的汉族男女挥舞皮鞭唱着牧歌游走四方，他们操着刚刚学会的蕃语朗诵盟誓词……
遐想一阵，我让卫兵吹响牛角号，宣布最新法令：“舍人提供信息中含有虚构、臆想、编造、演绎、杂糅、勾兑、掺假、戏说、曲解、改头、换面等成分者，立即吊销从业资格，永世不得做有关文案之事务。”
之后，徐定奴发表严厉讲话：“佛教十戒中很重要一条是‘不妄语’，舍人也要以诚为本。近来鸣沙山兴起一股低俗至极的歪风邪气，某些人不择手段制造假信息，汇报假情况，只为多多获取财物和奖赏。简直斯文扫地！整顿行业风气，迫在眉睫。是故，以这场大雪为界限，与以前种种不法行为一刀两断，是故，经大元帅尚修罗首肯，在捉笔舍成立‘信息评审委员会’，经严格考察、甄别、筛选，特聘任如下信誉良好之人为委员：达人秀尚结息、野马泉苯教师喜唐欧巴？梅贡谢仓、佐拉化伊、贝赞斯松、拉当祖斯松、洛卓才俄；敦煌景教传教师景净；着名青年医药师翟法荣、摩诃衍弟子虚空藏及其弟子阿嗜尼、经坊写经生杨谦让、窦良骥、李颛、索稚；报恩寺禅僧金霞、惠因及徒弟镇国、杜和尚；金光明寺禅僧金炫、金髻、潜建、利济、梁阇梨；灵图寺禅僧正勤；龙兴寺禅僧智照、荣照；普光寺尼妙施；职业烽子周庆宗。以上委员薪水和奖金全部由舍人分担。”
沙峰起伏，人群骚乱，议论纷纷。
徐定奴大声说：“谁对此有异议，请立即脱离捉笔舍！听清楚了，因为主观原因中途无辜退出捉笔舍的人，不管持有何种理由，押金分文不退！”
沙峰和人群沉寂下来。他们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