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冬至卷：宋舍人叙录（2）

纪录到此为止，咱很吃惊，打算问问令狐舍人“下文如何”。他轻轻叹息。咱急忙走过去。沙盘内，七种蚂蚁仍然烦躁地乱跑。等片刻，见他又陷入沉思，咱乘机浏览“色尘”书稿。阎朝葬礼与此前所有沙州刺史规格完全相同，咱一目十行，阅读奇快。文稿后半部出现两种异常情况：其一，检查墓室画像砖时，发现背面图像全部是蚂蚁，阴存礼命人将肇事画匠逮捕。其二，卓夏坚持要用彩绘身体为阎朝殉葬，蕃人、埃布、云珠、阎凤蕉及其他阎氏家族成员、画匠、石匠、阴阳等各界送葬人激烈反对。三阴一邓指挥士兵抓捕闹事者。请示大元帅的特使未返回，卓夏还在执拗地僵持。下葬时刻已到，与天时地理对应进行的程序不能中断，大家万分焦急。忽然，卓夏腹内有个嘹亮男童音急促呼喊起来：“我要刺杀牛魔王！”大家愣住了。大家议论纷纷。大家说看来有流血事件。当年，周鼎扬言弃城东奔时，所有孕妇腹内都发出这种声音。来自凉州、肃州、甘州、瓜州等地的难民说，西逃前，他们就对类似呐喊习以为常——尚修罗率领吐蕃大军到迫近时，孕妇、孕羊、孕牛、孕猫、孕狗、孕鼠、孕狼、花苞、草根、鸟卵、石头都这样呐喊。他们说“牛魔王”就是尚修罗。阴存礼、阴海晏、阴善雄三人悄悄商议，同意卓夏殉葬，同时，严禁向大元帅透露有关呐喊内容，倘若蕃兵密报，就说他们误解了唐语。

咱屏住呼吸想往下看，令狐舍人做出一个迅速抓笔动作，迫使咱掉转头。

他写道：“太子唱毕，正要翻越城墙，戏剧被线人突如其来的信息打断。听完汇报，继续演。刚要逾墙，又有线人来转告莫高窟浴佛节进展实况。

尚修罗听完哈哈大笑，对众人说：“那些新近出家的僧尼业务不熟练，诵经时竟然只会念‘野马也，尘埃也’，哈哈哈！戏怎么停了？继续！”

剧团首领说你摆手我们才停的。

“阿咪让你们现在演！”

“如果一直照这样演下去，演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遍，演到天荒地老，太子也无法翻越城墙，更别说修行、成佛、度人！”

尚修罗大声问你们究竟演不演。首领说戏剧的特征就是情节连贯，环环相扣，画面流动，可是，你让演员颠三倒四，不如石匠开凿洞窟！你让演员姿态凝固，不如画匠绘制壁画！

尚修罗拔出剑说这是我的野马，谁敢抗命就让他脑浆迸裂……

令狐舍人猛地站起，走到书房中央，将毛笔“长啸天”投掷于地，连连叹息。咱心里牵挂着剧团首领，飞马跑向月牙泉。咱很佩服首领，想知道他如何摆脱危机。围城期间，《太子成道》被阎朝静止上演，因为“夜逾城墙”与现实情景相违，他命令剧团排演十一大姓家族历史。咱觉得《股肱谋主》排演得最好，宋配、阴充、泛瑗、阴澹四先祖的光辉历史融洽了十一大姓之间的关系，宋、阴、泛三家先祖服务于张家，这四家与其他七家盘根错节，亲戚套亲戚，阎朝曾组织班子专门登记梳理。还没搞清楚，就被迫与吐蕃结盟了，大小事情都搁到一边。当年，咱跟在阴伯伦屁股后面多次私下找剧团首领，请他们专门为阴家、宋家先祖排演一场戏剧。阴伯伦允诺以武则天亲赐的、吐蕃大相禄东赞敬献唐太宗的“金鹅”同样大小仿制品为出场费，咱允诺以一张家传狮子皮为出场费。很快，首领写出脚本。阴伯伦不满意，我更看不上。阴伯伦建议，剧本内容对阴澹之弟阴鉴、阴濬、阴预等张轨幕府将领点到为止，删掉“镇军将军阴鉴被前凉国主张骏逼迫自杀”及阴濬、阴预等人失落情节，而对于阴澹被排挤回到故乡敦煌的作为加强表现力度，尤其渲染对本郡学者索袭、索紞等人的礼遇尊敬；我的修改建议很简单，只要首领写到宋配的后裔宋混、宋澄兄弟操控前凉政局，使宋家成为敦煌乃至河西强宗盛族为止。至于宋澄遭到前凉宗室张邕忌恨而被杀，祸及家族的灰暗事情，就别提了。首领不答应。

他的理由是：“张骏、张邕之流，谋害有功之人，应该鞭挞。”而我们认为：“张骏、张邕与现在的敦煌张家同宗同祖，本来张谦逸就对阴家另眼相看，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