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冷,雪那么大,其他花啊草啊的,早没有了。可它们却开得正好,红得跟一团团火似的,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那红色我喜欢,如热血洒在上面凝结而成般,让我读出些宁死不屈的气性来。”
上官凝补充道,言语铿锵,胸中含情。
这也是她性格的写照吧。
“有一句诗,与梅花有关,我印象很深,是‘好风吹醒罗浮梦,莫听空林翠羽声。’罗浮梦这个名字美极了,给我的感觉就和你方才说的一样,孤傲,不屈,淡含悲壮。”
“这个名字好,如梦似幻,流浮世间。然则过于悲了,我更爱清客这个别名。清者,纯净,客者,游子。在枝头纯粹,自由的高洁君子不就是梅吗?”
薄野琊却道:“许是我爱这些淡淡透着悲的东西吧,毕竟欢乐不是长久的,有喜有悲才是世间常态。”
他将视线放得很远,远得像穿透了纷繁的大雪,“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上官凝知道薄野琊的解读和她不一样,但并不想再灌输自己的想法。解读没有对错,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看法没有意义。
她顺着薄野琊的视线向外看去,开口问道:“你呢,你喜欢什么花?”
“我……”
薄野琊眉间动了动,却真实又无奈道:“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许是我从未在意那些花儿吧。
“也是,你也不大赏花,大概只有在欣赏画作时,让那些长在纸上的花儿入你的眼吧。”
上官凝这样说着,忽然从画作两字上想到了什么。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旁边供写字的长桌上。
长桌上放着几幅字,但她方才没有仔细看,现下倒是有了兴趣。
她走过去,没回头对薄野琊道:“你方才还在这儿写字吗?”
薄野琊笑着道:“你仔细看看呢。”
她拿起纸张来看,除了前两张,余下的分明都是自己的字迹。
上官凝看到后边自己龙飞凤舞的字迹,自己都笑了。
“怎么拿到这儿来,还不扔掉吗?”
“宝贵着呢,皇后娘娘的‘返老还童’之作。怎么能扔?”
他分明是在打趣,说这些字丑得让人以为是小孩子写的。
“哼,什么返老还童,难道我现在是七老八十吗?”
“那你岂不是行将就木……”她小声嘟囔着。
薄野琊走到她身边,“你这张嘴,忒会膈应人了。”
上官凝狡黠一笑,开始仔细看着薄野琊写的。
一篇楷书,一篇飞白,都是极好的。
“你之前不是说,要我在书法上指点你一番?前些时间一直不得空,今日这不是正好。”
薄野琊看了看旁边,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纸张平整地压在镇尺下,静待人来书写。
“你的字是很好,可我的字也并没有到春蚓秋蛇的地步吧。”
她拿出那张自己认真写的,上面字体也是用笔精到,端庄秀逸。
“你说呢?”
他接过来看看,道:“确实能看得过去,半低不高之水平罢了。”
“足矣……”
上官凝倒是很看得开,并不想在书法方面精益求精。
“本来还想着能指点你一番,看来是不行了。”薄野琊言语间似乎有些遗憾。
“你可以教我飞白啊。”
上官凝目不转睛地看着薄野琊所书飞白体,出言道。
那飞白体,字的点画中呈现出竹丝露白痕迹,字里行间,藕断丝连,笔断意连,有着丝露白飞动飘逸的效果,为薄野琊最爱。
细看薄野琊的飞白,会发现字体承接转合处自然而不失力度。整体看来如山涧一泓清泉一般,清新自然。
“我幼时不觉得飞白好,又难写又潦草。于是,从未发自内心要学成飞白体。祖父见我无甚兴趣,只教了点皮毛,就不再教了。”
“但你的字……”
“我的字让你改变看法了吗?”薄野琊内心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骄傲。
“我从未料想,飞白可以写得如此清丽秀逸。”上官凝看得痴迷。
薄野琊粲然一笑。
“你教我。”
“好。”
上官凝眼中闪着光亮,万分期待。
“你坐吧。”薄野琊示意上官凝坐下,自己就站在她身旁。
桌角的香炉,飘出沁人心脾的芳馨,默默窜进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