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忠坦然而回:“君王用人自与亲王不同,臣本为小吏,是亲王一路检拔又多加提携,才有了臣今日亲王府的官身。
幸得亲王不弃,臣在亲王身侧学了许多,便是方才的法子,也是亲王在与忠顺郡王争锋时,无意间说起过一回,臣不过是拾亲王的牙慧罢了。”
“那也是你有心才可。”一听是李穹曾经想用过的主意,皇后更加的放心几分,那个李穹韬略眼光与常人不同,纵有瑕疵,却总能出人意料,往往都被他化险为夷。
“既如此,邢忠听令。”
邢忠大礼拜下去。
“本宫绶你圣上的金牌,自本宫以下,京师所有人等任你调遣,违命者斩!京师百姓的安危,系你一人之手,望你好自为之。”
“臣遵旨!”
张效忠一瘸一拐的将令牌送到了邢忠的手中,咧嘴笑言:“老邢,别忘了我等呀,跑不利索但放枪可准着呢,一般二般的小子们,可比不上咱家。”
邢忠双手接过令牌:“若京城人等都似张公公这般奋勇当先,依据这高城厚垒万众一心,来多少敌人也让他进不得城!”
京师有人口百十万,是当世第一大城。终明一朝,共计被围困过三次,破城一次。
前三次分别是英宗朝的土木堡之变、嘉靖朝的庚戌之变和崇祯朝的乙巳之变。
来犯者分别是瓦剌、鞑靼和鞑子。
虽惊险万分,但均未能破城。
唯一破的那次便是崇祯末年的甲申国难了,破城的还是汉人义军。
这一次,那未成功过的三家纠合在一起,意欲自热河突进京城,想圆一次梦。
邢忠临危受命却并不惊慌,红布盖着令牌被他端进了顺天府,仇都尉与赵府尹分左右下首伫立,等候听令。
邢忠将令牌端放在了书案上,焚香敬上,转身与仇、赵二人作揖下去。
仇、赵急忙回礼。
邢忠并不托大,他虽然品阶有了,但在赵府尹这位原上官面前,还是恭恭敬敬。
“两位大人,非是下官不自量力要抢功要官,实在是亲王有言在先,强征各王府勋爵家中的人,非我兰芳亲王府不行。”
赵府尹含笑宽慰他道:“老邢,你这话可是见外了。你便是让我去做这京城防御使,我也无能无力啊。更别说去强征那些人家的兵丁了。仇大人,您意下如何呢?”
仇都尉略拱拱手:“我只有一问,还望邢防御给我指点迷津。”
“大人请讲,知无不言。”
“好,我问的是,我儿仇和今何在啊?”
邢忠咧嘴一笑:“想来您也要问令公子的行踪了。”
“哼!那孽子自云是回老家读书,但老家人来了书信,根本不见他的影踪!本官多方打探,竟然是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要不是恩侯与我说问问亲王府的人,我还真以为没了嫡子呢!”
邢忠赔笑:“事关机密,那时不便使人知晓仇公子的下落,也是不得已必为之的事。眼下无妨了,我与大人分说清楚,可让大人宽心。”
邢忠自怀中掏出一个书札递给了仇都尉:“这是令公子的官身,他如今是紫微阁行走兼中书省给事郎。”
“什么?!”仇都尉惊讶,这官身原来可是李穹做过的呀。
邢忠指指外面:“若没有变化,令公子已经随着王子腾来了,这也是我有底气的所在,有仇给事给我等通风报信,哪怕来的是百万兵卒,我也视之为草芥尔。”
“他......这个不孝的之子啊!他哪来的这么大胆!”
赵府尹随即恭喜:“恭喜仇大人了!小仇大人此战过后当记首功,仇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肩冯、卫两家指日可待。”
“他怎么连亲父也敢欺瞒呢?这个胆大妄为的孩子呀!”
邢忠一笑,一连三句的变化,你老仇怕是心里乐开了花吧。
谁不知道冯家、卫家还有陈家是怎么起的势,不就是跟着亲王一路行来的?如今你们仇家攀上了这根大腿,眼看又要立功,你还敢骂儿子是孽子吗?怕是回去就会给祖宗上香,说自家出了一个麒麟儿吧。
但不说破,只是嘱咐仇都尉:“事关机密,稍有差池走漏了风声,小仇大人怕有不测。”
仇都尉连连点头,儿子竟然身在敌营,怪不得他不告而别还不传消息。
拿眼扫了一下堂前的军士,赵府尹一咳嗽:“汝等今后听命仇都尉吧。”
堂前军士暗叹倒了霉,却不敢多言,躬身给仇都尉见礼。
“老邢!”放下心来的仇都尉热情的招呼着邢忠:“你放心便是,京营必定听命与你。且说说计将安出。”
“那我当仁不让了。赵府尹,请派出全部人手并给京师四县下令,坚壁清野,迁移百姓入京城。”
“吃穿住可有准备?”
“有!”邢忠一张脸诡异的笑开了花:“亲王有令,征勋贵富户房舍米粮给几十万百姓一用。若有不从者......”
“得令!”赵府尹心中大定,只要能养活百姓就行,得罪谁不得罪谁,有李穹给扛着呢,他怕何来?
“仇都尉。”
“本将在。”
“我自去征发兵士,一并交于你统帅,趁敌未至时,狠狠的操练起来吧。”
“得令!”
京师九门洞开,彻夜不关,无数百姓拖家带口慌慌进了京城。
宁国府大开中门,李守中亲自安顿避战乱的难民,义忠王府的长使骑马过来探寻。
“这要怎生的安置才好啊?”
“搭帐篷给他们住,幸好快到了五月,天气渐热,不愁挨冻的。各家都不得推诿。”
“明白,这也是咱们几家洗白的机会么,谁都不敢不从。”
李守中点点头:“勋贵动了起来,便看那些标榜的诗书人家了,这脸丢了便捡不起来。”
长使嘿嘿发笑:“您老可是他们的首领呢,怎地不替他们出出计谋?”
“老夫顾不得不通时务的人,你且看,看病送药、修缮房舍、招募从业的都是谁,百家都动了起来,大头巾们若还是夸夸其谈而不做事,嘿!也休怪被弃。”
“正是了,我等读圣贤就书是为了百姓,自不与那些空谈经文者一般同。下官告辞,我家还没大夫呢,下官要去找些好的来。”
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不经意间,又与百家争鸣牵在了一起,人性便要在生存面前,展露的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