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篝火的众人小声聊天之际,皇女也在与张三偷偷商量着逃跑的对策。
“这些人在冒险的时候生活极其有规律,在天完全黑之前一定会睡觉。但是他们会派人轮流守夜。那个席……纯情小处男,我看是队伍里的吊车尾,实力最差,又傻傻的很好骗,所以被安排到最后一班。最后一班回帐篷之后,天应该已经亮了,再过二三十分钟就会有人醒来。这二三十分钟就是我们逃走的唯一机会。”张三分析道。
“……非要用那一招不可么?”皇女眼角抽搐着问道。
张三想摊手,但是无奈被捆住了,于是改为耸了耸肩。
“总得找个借口让他把你的绳子松开吧?而且逃跑的意图太明显,对方是不会答应你的请求的,甚至还会加派更多人看守我们。有时候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适当的示弱也是有必要的。”
皇女的表情有些疑惑,她垂着头,回想着以前在宫中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贵为一国之皇女,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一旦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换个人解决,可以让步,但绝不可以失去做主子的威严,宁可惩罚下人,也不可随意收回成命。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也是她所一直贯彻的“王道”。
她心目中的王者,礼足以配其位,威足以牧其民。行事周全,决定果断,不含仁义之心,不含怜悯之心,眼中只有国家。王者是国家的统帅,也被国家所束缚,是国家的仆人。为了国家,可以背上骂名,可以牺牲他人。
可如今要让她示弱……这是她从没有试过的解决方法,也断然不明白张三话中为了达成目的适当示弱的意思。在她看来,强大才是硬道理,就算是身处劣势,也要保留自己的尊严,因为自己是王者,所以绝不可示弱。
看出了她脸上的挣扎,张三适时地插话道:“皇女已经是过去了,没了王室救你,你现在只是个俘虏。可是你能指望着他们救你么?等他们发现,你早就被扔去喂魔兽了。我虽然与你处境类似,但是他们断不会放松对我的警惕的,绝不可能解开我的绳子。就是说,现在的你只能靠你自己。”
皇女沉默了。
其实,张三同样不能理解贝塞尔。他不是王室的人,也从来没身居高位、养尊处优过,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是普通人,但他身上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他是守序之人,也承载着拉特大叔的遗志。所以,他必须活下去。
在野外,远离人烟之地,他为了生存,第一次杀戮,也从那只蹦蹦花身上学到了:不要对朝自己进攻的魔物有怜悯之心。在纯西之城,他为了生存,与席纳贝克疯狂逃窜,从恐怖的雷鬼手中捡回一条命。也是在这里,他为了生存,为皇女准备了一场拙劣的大戏,而且亲自出演这样的角色。
他不断的在向这个异世界示弱,也不断的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单单向对方示弱就可以解决的,有时示弱还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地虐待自己。但是,也有一些事情只要示弱就可以解决。多么廉价,多么划算。示弱会丢皇室的脸面?别开玩笑了。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也不用赌对方的真诚,更不用失去任何伙伴,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加有智慧的选择吗?
有的时候他真羡慕皇女,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在王宫里,成为养在温室里的一朵花,不用体验人家疾苦、生离死别。这一路的旅行中,他听到了太多的故事,帕沃大叔与他的家人,雅各布和他的恩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一直做白日梦吗?
只有变得更强大,只有变得更加强大……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忘记了这里是RPG游戏,内心如惊涛骇浪。波涛滚滚,不断汹涌而来,发泄着两个世界的痛苦、烦闷与无奈。
就在张三思绪不断之际,皇女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张三。
“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作为俘虏,逃出去!”
张三看着皇女坚定的眼神,敷衍地笑了笑。
“作为俘虏……吗?”张三喃喃道。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直到现在,你的身份仍然是皇女啊……
清晨,席纳贝克的最后一班,而早就醒来的张三一脸无语地看着睡相极其邋遢的皇女。
是因为没有席梦思吗?
看着渐渐亮起的天,张三知道不能再等了。
“喂,喂,醒醒,醒醒……”
他悄悄地踢了皇女几下。
绝对不是看她不爽趁机报仇,绝对不是。
“唔……唔?”
皇女紧闭着的眼皮微微颤了颤,却没有张开。看来,克服睡魔对于这位皇女来说是很困难的,毕竟现在看天色还不到六点。不过按昨晚说好的,席纳贝克也会按计划在值夜结束后回帐篷叫醒大家,也就是说天亮后大家就会在帐篷里偷偷观察了。
席纳贝克看着渐渐亮起的天,再看着张三,皱了皱眉头,悄悄走了过去,就看到了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皇女。
“你没叫她?”席纳贝克转头看张三,悄声问道。
张三耸了耸肩:“我叫了啊,但是没用。”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睡眠质量?也太坑了吧?”
席纳贝克悄悄惊呼道。
“那现在怎么办?天再亮一些就不太可能伪造大家还睡着的假象了。”
张三眉头紧皱,少顷,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只好启用B计划了。”
“啥?B?啥?”
张三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守卫先生,我要上厕所!”
这一嗓子吼下去,皇女的鼻涕泡炸开,瞬间清醒了。
“嗯?吃早饭了吗?”
“哼,你现在可是拖油瓶,一个饭桶,还想吃早饭?”
席纳贝克翻了个白眼,故作凶狠道。
听到了席纳贝克的话,皇女这才渐渐想起昨晚的事情,脖子一缩,瞬间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见时机成熟,张三对皇女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皇女看了,起初有些疑惑,但是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对张三点了点头。
看着皇女极其明显的眼色,席纳贝克暗暗扶额。拜托喂,你打暗号还敢在明显点吗?
偏偏他还要装傻充愣,装作看不见。
“刚才是谁说要上厕所?”
席纳贝克明知故问。
张三听了,对皇女眨了眨眼。
皇女对张三一个“懂你”的眼神,随即说道:“我。”
席纳贝克点点头:“好吧,跟我走。”
领着皇女到一处灌木丛附近,席纳贝克解开了绳子,但是转而捆住了皇女的一只手。
“如果绳子有任何异动,你必须立马回答,如果你不回答,那就是跑了,我就要喊人抓你了。懂?”
皇女连连一阵小鸡啄米,但是看着灌木丛却犯了难。
“你怎么不去?不是要上厕所吗?”
“这里也没有厕所啊……”
席纳贝克暗暗翻了个白眼。
“荒郊野岭的,你跟我提厕所?诺,看到那个灌木丛了吗?你进去,谁也看不见你,就是厕所。”
皇女听了,表情像便秘一样。
“随地大小便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那你就上在裤子里,与我无关。”
“嗯……我突然觉得这里也不错。”
有时候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适当的示弱也是有必要的。
没错,说的太对了,至理名言,本皇女记下了。
在灌木丛之中解决完问题的皇女酝酿了好久的情绪才从灌木丛里出来。
席纳贝克心知她在酝酿逃跑计划,于是也没有过问。
“过来吧,我给你捆上绳子。”
他已经打算“不小心”给皇女捆得松一点,然后“失误”放跑皇女了。
只见这时,皇女轻咳一声,努力想从古井无波的脸上挤出一抹娇羞,看得席纳贝克一脸懵逼,拿着绳子的手僵在了空中。
这人怎么了?脸怎么抽筋了?要不要叫医生?
而此时反复打磨计划,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皇女内心十分得意。
哼,拜倒在本皇女的石榴裙下吧,纯情少年!看招,忍法:色诱之术!
“啊,少年,捆了一夜的手酸痛无比!我只是一朵娇花,在此却受着那样的风吹雨打!啊,少年,那份痛楚让人泫然欲泣!那绳子,如同毒蛇,如同食人的蚂蚁!啊,少年,我向你坦白,我是弱不禁风的小草,那绳子便是折断我的狂风,我害怕死亡,但我更害怕我因为这份痛楚寻求死亡!啊,少年,我祈求你,祈求你发发慈悲,祈求你那颗铁石心肠中尚存一丝温热与善意!啊,少年……”
“妈的你怎么能声情并茂地说出这么羞耻度爆棚恶心度爆表的狗屁不通的不是人话的台词的?不要求求我了,我求求你好吧?说人话,行不?”
席纳贝克眼角抽搐着打断了贝塞尔声情并茂的歌剧表演。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是哪个犊子的坏主意,妈的。
如果眼神能杀人,张三在席纳贝克心里已经死了一万回了。
妈的,得赶紧让这个女人滚蛋,再这样下去这里迟早被席纳贝克的脚趾扣成一座城来。
“我想让你绳子绑松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快闭嘴吧!”
“啊,少年,我知道我的请求……啊?你答应了?”
“只要你闭嘴,什么都好说!”
“……哦。”
于是皇女被席纳贝克拉着,带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绳子回到了看守地。
看到了那捆了但不是没完全捆而是完全没捆的绳子和席纳贝克杀人般的眼神的那一刹那,张三就知道席纳贝克成功破防了。
干得漂亮,死猪皇女!
回到了帐篷,席纳贝克默默叫醒了大家,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默默坐在了帐篷的角角里,紧紧地抱着自己。
这个世界上全是欺骗与愚弄,只有自己的怀抱才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