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答应过的。我原以为儿子的问题可以使这事了结。此外我希望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能慷慨……”卡列宁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好容易才说了出来。
“一切全看你的宽宏大量了。她只有一件事请求你,恳求你——帮她摆脱当前难堪的处境。儿子,她不再要求了。阿历克赛·阿历山德罗维奇,你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你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吧,离婚这件事目前对她来说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要不是你以前答应过她,她也就安心住在乡下了。你答应了她,她写信给你,这样就来到了莫斯科。可是,在莫斯科不论遇见什么人,她的心窝就像挨了一刀子。她住了六个月,天天都在盼你的决定。老实说,好比一个判了死刑的人,脖子套上绞索有几个月了,随时可能处决,也可能遇赦。你就怜恤怜恤她吧,一切都由我来安排……你这人挺认真……”
“我不是说这个,不是说这个……”卡列宁嫌恶地打断他的话说,“也许我答应过我没有权利答应的事。”
“那么你对答应过的事反悔了?”
“凡是办得到的事我从不拒绝,但希望有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这事能办到什么程度。”
“不,阿历克赛·阿历山德罗维奇!”奥勃朗斯基跳起来说,“这话我可不愿相信!即使在女人中间也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了,你不能拒绝这样一个……”
“我答应过的事只要办得到就行。你是以自由思想出名的,我可是个信徒,遇到这么重大的事,我不能违反基督教教义。”
“不过就我所知,我们基督教是允许离婚的,”奥勃朗斯基说,“我们的教会也允许离婚。我们也看到……”
“允许是允许的,但不是这个意思。”
“阿历克赛·阿历山德罗维奇,我简直不认得你了!”奥勃朗斯基沉默了一阵说,“你不是出于基督教的精神饶恕一切并且不惜牺牲一切吗?我们大家不是都十分钦佩这种精神吗?你亲口说过:有人要拿你的外衣,连里衣也由他拿去。可是现在……”
“我请求您,”卡列宁突然站起来,脸色苍白,下颚哆嗦,声音尖得刺耳地说,“我请求您不要……不要再说了。”
“哦,不!我要是伤了你的心,那就请你……请你原谅,”奥勃朗斯基尴尬地微笑着说,同时伸出手,“不过我只是奉命传个口信罢了。”
卡列宁也伸出手来,沉思了一下,说:
“我得考虑一下,向人请教请教。后天我给您正式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