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受的教养要我信奉上帝,我是个基督徒,这辈子充满基督教赐予我心灵的幸福,我的整个身心洋溢着这种幸福并且赖以生活。可是我像孩子一样幼稚无知,不了解它,总是破坏它,也就是想摧毁赖以生活的东西。一旦遇到危急,就像孩子饥寒交迫一样,去向他求教。而且我还不如孩子,他们因为淘气而驯顺地挨母亲的责骂,我却认为我那种幼稚的胡闹对我并没有什么损害。
“是的,我懂得事情并不是凭理智,而是靠天赋,我是通过心灵,通过教堂所宣扬的主要东西而懂得道理的。”
“教堂吗?是教堂!”列文自言自语,转了个身,用另一个臂肘支着身子,眺望着远处向河边走去的一群牲口。
“可是我能相信教堂传播的一切道理吗?”他想,试图用各种可能破坏他现在平静心境的事来考验自己。他故意回想一向使他觉得迷惑不解的那些教义。“创世的道理怎么样?我怎样解释生存?用生存来解释生存吗?没有东西能解释吗?还有魔鬼和罪孽呢?……我用什么来解释罪恶?那么救世主呢?……
“可是除了尽人皆知的道理,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无法知道。”
如今他觉得没有一条教义违反它的主要信仰——作为人类唯一天职的对上帝、对善的信仰。
每一条教义与其说是用来满足个人的欲望,不如说是侍奉真理。每一条教义不仅不会违反这个主要的信仰,而且是完成世上种种奇迹所必不可少的。出现这种奇迹,就是为了使每个人,使千百万形形色色的人,圣贤和白痴,儿童和老人,农民,李伏夫,吉娣,乞丐和国王,懂得同一个道理,并且构成那种我们唯一重视和珍惜的精神生活。
他仰天躺着,遥望万里无云的高空。“难道我不知道这是无穷无尽的空间,而不是圆圆的苍穹吗?但不管我怎样眯细眼睛极目远望,我不能看到它不是圆的和不是有限的。我明明知道空间是无穷的,但当我看出它是坚实的苍穹时,我无疑是正确的,并且比我竭尽目力妄想看得更远更正确些。”
列文不再往下想,仿佛在倾听快乐而专心地交谈什么的神秘声音。“这真的就是信仰吗?”他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幸福。“我的上帝呀,我感谢你!”他喃喃地说,把喉咙里涌上来的呜咽咽下去,同时双手擦着夺眶而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