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橘发的少年两只手下意识握住她的两臂,神色紧张的质问她:“你一上午去哪儿了?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早弥不想骗中也,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乖乖的解释:“这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受伤…中也,别担心。”
她说让他别担心,可她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怎么才能放心的下来。
中原中也早上起来的时候便发现以往赖床睡懒觉的女孩不见了,整个公寓都被他翻遍了也没找到她的身影。再加上她最近渐渐出现的症状,让他无法忽视卿实无缘无故的消失。
现在她回来了,但浑身上下沾满了血,她说这不是她的,可这毫无疑问也不能让中原中也彻底放下心。
他知道早弥可能是不小心被敌人伏击了,可能是奔着他来的,也可能是奔着港黑来的敌对组织,尽管他明面上和她说明的十五岁加入部队,可以正式承担首领所指派的各项任务。
她的异能很强大,被人盯上的概率也就会更高。可这并不是他所真正顾虑的事情。
可能是相处时间久了,真的养出了感情,这种像亲情又不似亲情的成分正在干扰着他所作出的一切抉择,甚至是思维和想法。他在思考,这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她到底能不能接受这样充满血与死亡的生活。
可他最终还是没问。
身在港口黑手党这个事实,让他把所有的疑问重新咽回了肚子。
中原中也把手伸到她面前,温暖的掌心擦过脸颊,替她抹去了早已凝固成块的血痕,完毕后,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你先去清理一下。”
“下午的飞机是几点的?”
“两点,飞往挪威的。还是说你想坐港黑的私人飞机?”
“……”
说实话她哪个都不想坐,她只想老老实实待在横滨。
“民航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如果真要坐港黑飞机的话,她担心森鸥外会派人趁机以保护的名义监督他们的行踪,到时候她想抽身回横滨可能会难上加难。
“好。”
中也的话,即使坐普通的飞机,应该也会买头等舱的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早弥久久的凝视着他的脸,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但也只是想说,她没开口,点了点头便回卧室拿了毛巾和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她脱下那件脏兮兮的裙子,赤着脚踩着大理石的地面砖,站在花洒下接受着水流的冲刷,温热的水珠划过她的碎发,顺势挂在了纤长的睫毛上。
氤氲的水汽蒸腾似的在浴室里蔓延开来,身上的血渍被水流冲了下来,混合而成的血水顺着腿部的线条缓缓流进了排水口,铁锈的血腥气却久久留在房间里散不开。
她没把自己救下了孩子们的事情告诉织田作其实是有一定私心的。
要是将她所设计的所有内容都告诉他,万一在最后被太宰治看出了端倪,这一切都等同于白费功夫。
这是森鸥外设下的局,她只是顺便借用一下,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太宰治被他以背叛组织的名义赶出港口黑手党,何必再在最后让他知道这里面不只是首领的手笔,还有她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明明告诉织田作孩子们一个都不少的还活着能让他心里好受些,至少不会是不久前她所看到的那副撕心裂肺的样子。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织田作跟她说过很多话,可大部分都被她忘记的差不多了,却有一句话被她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那大概是半年前,有一次她去陪咲乐他们玩,正好遇到了前来探班的织田作之助。
早弥将手里的拎着的一袋子吃的玩的用的递给了他,转头扎进了孩子窝里。
她在幸介他们专注于吃喝玩乐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要抚养这么一群没有父母的孤儿。
起初织田作觉得这种事情就算告诉她一个小孩子可能也会被当做耳旁风过会儿就忘记了,后来一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过这件事情,包括太宰和安吾。也不知是什么理由,让他脑袋一热说出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他告诉早弥,很早之前自己在她这个年龄时就已经成为了一名杀手,拿钱杀人的那种,也被小人趁机诬陷过,后来也是机缘巧合遇到了某个人,那个人告诉他,他应该成为一个小说家。
有朝一日脱离港口黑手党,成为自由身之际,在面朝大海的房间,坐在书桌前。
他想做小说家,扔下枪,仅靠笔和纸。
那个人告诉他,写小说等于写人,剥夺他人生命的人是没有资格书写人生的,所以他选择他不杀人。
她当时放下心似的勾唇笑了笑:“我就知道。”
若不是握枪许多年,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和食指左右两侧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么厚的茧子。
早弥没问过他自己的梦想有没有和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讲起过,但看织田作的表情,她的心里也算是有了答案。
这也是为什么她将外国小说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他的理由。
——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着的……吗?”
早弥套上衣服,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那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连同深厚的水汽一起埋没消失在了涌灌而来的凉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