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通期因为乍然的富贵,也是为了填补年节的空虚,便跟梁大人说了想回乡看望下父母,梁冀倒是没想到友通期的家人,问道:“家中还有何人”,友通期道:“我离家时候已经很久了,只记得父母、姊妹,其他人也没什么人了”,梁冀叫来宝秋,嘱咐她好生看顾好夫人,等回来有赏,宝秋拜谢,梁冀吩咐了几名侍从,赏了一匣子金饼和珠宝、首饰等,便以今日宫中事务繁忙为由便走了。友通期得到了想要的,也不伤心了,连夜整理行囊,整理好东西,带着仆人、侍从,驾着三辆马车启程了。马车很是宽敞,两匹枣红色的马驾着轻车,黑色的华盖罩顶,华盖垂下四条翡翠绿的飘带,四周垂着黑色的帷幔,车上还生着火炉,遮挡着车外的风雪,友通期穿着一身交领粉色上衣,白色长裤,朱红色下裙,披着一件红色棉袍子,宝秋穿着一身青色交领直裾深衣,陪在一边,侍卫们都穿着一身黑色直裾深衣,带着豹皮纹弓韬悬挂在一侧,身后背着宝剑,骑着马,不时回头看着车马上的人,层层的帷幔里是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女娘。友通期想起自己来京师时候的路,坐在牛车上,一路上连口水都喝不上,还算命好被梁家选中送进了宫,没想到这一生跟梁字挣不脱了。宝秋常年在宫中,很少出宫,倒是比友通期还开心,友通期看她喜爱,便让侍卫往热闹的集市走,两人带着侍卫一边走一边逛,倒是让乏味的旅途增色不少。冀州冬雪,片片大如鹅毛,侍卫们怕车陷进雪里,便找了附近的枫林传舍,让夫人休息几日,等雪停了再走,也让马儿都歇一歇,冻伤了马匹那赶路就危险了。宝秋抱着手炉带着包袱搬进了天字号传舍,友通期也是第一次进这么大的传舍,侍卫道:“夫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请折荣酒舍的舞伎来,据说是南方的舞娘调教的,舞姿很是惊艳”,友通期坐在床前,一路上由惊奇到疲惫,感觉身子被车颠得都要散架了,累的只想好好躺一会儿,宝秋看主子这么难受只好说:“明日再去请吧,今日夫人有些累了”,侍卫执手称是,退了下去。看夫人摊在床上,难受的直哼哼,笑着跪坐在床前:“我给夫人揉揉吧,通通筋骨,再梳洗下”,友通期哼唧了两声:“那车轮那么大,车里垫了那么厚的毯子,可是坐久了,还是颠的骨头疼”,揉了揉腰,翻了个身:“你帮我多揉揉,我不行了”,宝秋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把青玉小锤,坐在旁边轻轻捶打了起来,房间里伙计点的熏香在青铜雀鸟香炉里随着翅膀袅袅升起,房子里暖香扑鼻,等床上的人睡了过去,将床幔放了下来,格挡的山鸟屏风移了过来,宝秋才拿出帕子,蘸了水,擦洗了手脚和脸,自己也出门泼了水,梳洗完,回了房间的门边小榻上歇了。侍卫们也被颠得不行,不过想到明日的歌舞,几个人笑得倒是开怀,让伙计打了水,梳洗好,换了衣裳,也都早早睡下了。
此次年节,折荣酒舍排舞的单子都排到中元节了,冷不丁被贵人相请,吴掌柜看到了梁府的名帖,忙吩咐下去,让酒舍里的舞伎都出动了,告诫此次宴会疏忽不得,如有冒犯立即发卖到庄子里。舞娘们伺候了太多的贵人,此时倒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将最近编排好的《月神舞》、《凤求凰》、《越人歌》等乐舞表演都重新练了起来,等明日收拾停当,掌柜亲自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枫林传舍,毕竟不在自家的酒舍,很多东西施展不开,乐舞的表演也不仅仅是人和乐器,还需要屏风、布景等,都需要长年的累积,吴掌柜怕出了差池,亲自带着人去了,厨子们也借了传舍的锅台,做了几桌拿手的菜色和糕点,带了几坛梨花醉的清酒,就连扮上的男伎人都是挑的拔尖的样貌的。传话的贵人是要去并州,这几坛子梨花醉是关外换来的酒,倒是能应个景,伎人们手持酒匙跪坐在贵人席子旁,给夫人和侍卫们斟酒,宝秋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吃尝了一口就被辣的吐舌头,友通期倒是能喝上一壶,侍卫们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喝起这凛冽的梨花醉竟然一口闷了,也是被惊到了,端着手上的青玉杯,晃了许久,还以为是其他甜酒,直到那舞伎从那酒坛里又盛了一壶,侍卫们才回过神来,更是吃惊,倒是不敢小瞧了这个柔弱的妾室了。领头的舞娘叫杜蘅,是折荣酒舍舞技最为出色的女子,一曲折腰舞惹的四座皆惊,此时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留仙裙,衣裳上绣着大片的芙蓉花暗纹,长袖一丈多长,在身侧回旋,起落,似烟雾缭绕,扮演的正是月神---嫦娥,高耸入云的发髻在旋转中散落了几丝碎发,蒙着獠牙面具的男子----逄蒙,怔忡(zhēng chōng)的看着女子,露出了桀桀的诡异笑声,只见神女坠落,被绳索捆住,如落入渔网的鱼儿。嫦娥无法,悲伤地拿出一颗晶莹的丹药,瞥了一下远方,随着泪水,咽了下去。只见绳索松脱,神女旋转飞升,不远处传来了男子的呼喊:“嫦娥,等我”,嫦娥落下了泪水,扭头,狂奔而去,随着长巾飘落,大片的灯光亮起,一扇圆月造型的绨素屏风推了出来,只见美人倚在一边,低声唱着家乡的小曲,悠悠的唱着:
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jiǎn)。
忧艰常早至,欢会常苦晚。
念当奉时役,去尔日遥远。
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
省书情凄怆,临食不能饭。
独坐空房中,谁与相劝勉?
长夜不能眠,伏枕独辗转。
忧来如循环,匪席不可卷。
------赠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