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哥这话是怎么说的？”

洛灵微皱着眉头盯着薛玖。

薛玖用手指了指上面，问道，“如果是你，你怕不怕？”

洛灵道，“你说的可是皇上？”

薛玖点了点头。

洛灵也是豪族出身，薛玖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可是道理归道理，认知归认知。当人不愿意相信的时候，事实就算摆在眼前，心中也依然期盼着侥幸。特别是眼下，全国上下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有几个人能跳出来想之后的事？

但薛玖点了洛灵，洛灵就不得不跟着薛玖一起眺望未来。

在不远的未来里，薛玖依然贵为大将军，一个二十岁的大将军。他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他的故吏门生会越来越多，他的恩泽会越来越广，他的声望也会越来越高。

哪怕他是寒门出身，这一路走下去，二十年后，天下间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也许只有毕赜能压薛玖一压，但若是魏皇一日有了不测呢？

况且薛玖还不是寒门出身，他生于豪族中豪族——永康郡薛家。

家中代代有人出任三公九卿，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其父还身居少丞的要职，两个哥哥也是议郎出身。

话如果这样讲，一旦薛家有了异心，怕是毕赜也难以安寝了。

事实上，现在的毕赜怕是已经开始不好安寝了。薛玖猜测，一些或是直白或是委婉的非议薛家的话语，应该开始陆陆续续的传进魏皇的耳朵中。只是在眼下巨大的欢庆和圣眷面前，显得杯水车薪，可随着激情退却呢？随着时间的积累呢？毕赜终有一日会用怀疑目光注视着薛家这个庞然大物。

洛灵叹了口气，感叹道，“自古伴君如伴虎。看来坎坷的路还在前边呢。”

在大魏豪族的眼中，荣华富贵真与粪土无异，只有进退方是生死问题。

洛灵之所以说未来的路注定坎坷，是因为她知道，她和薛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身后没有退路，只有千刀万仞。而前方，又是万仞千刀。

这就是局内人的思考方式，没有办法，因为局内人在局中，无法跳出来思考。

可薛玖是局外人，什么皇权，什么富贵，什么名声？他统统不放在眼里。

虽说他入乡随俗，虽说他和光同尘，那也只是代表薛玖在好好的感受这段生命的旅程。

在薛玖看来，在这段旅程里很多东西都是落在地上浮云，珍贵的唯有演绎出的那些故事。

“前路如何，无人知。但伴君伴虎，终有失。”薛玖对洛灵说道，“我可不喜欢在朝堂上做戏，还要起那么早。这些事就让父亲和大哥，二哥去操劳好了。我就当个逍遥的侯爷，伴着我的灵儿。游游山，玩玩水，逍遥快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庙堂命不自已。你想当个逍遥侯爷，谁会同意？皇上？叔父？太公？还是你的这帮属下？”洛灵质问薛玖。

薛玖看着洛灵的眼睛，回答道，“全天下，我就问你一个人，你同意不同意？”

洛灵难得见薛玖郑重的问自己，真挚的眼神烫红了洛灵的面颊。她忙侧过身去，娇声细语的说道，“我还不是都由着你？”

薛玖走过来拉住洛灵的手，说，“所以我才要重金求雪莲。”

洛灵灵光一闪，问道，“你是说，你要用生病为借口，告病在家？”

薛玖点点头，“这样，想倚傍我的会去找新的大树，皇上也不会对薛家太过忌惮，我也落得个逍遥自在。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真的愿意当个闲散侯爷？”洛灵问。

薛玖笑着颌首。

洛灵笑魇如花的扑在薛玖怀里，“如此最好，庙堂之上竟是尔虞我诈，每张笑脸的背后都是刀光剑影，纵是全凭善意做出的决定，也定然有人会因此受伤怨恨。人生苦短，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玖哥。”洛灵抬头看着薛玖说，“你为大魏做得够多的了，之后的事就让别人去做吧。”

“好。”薛玖回答。

两人就这样相拥了好久，怀里的洛灵突然又开口说道，“只是，万一朝中有人得了势后，算计我们怎么办？”

薛玖用手轻抚着洛灵背后的长发，说道，“那叫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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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百了和尚率领着百辆大车出了鳌山城。

许久未在众人面前现身的薛玖，竟破天荒的亲自来到城门口相送。

那张惨白的脸，那对颤抖的手。远远观望的百姓深深的体会到了，为什么这个和尚能够率领着这么长的车队去寻找丹药了。

人群中有人小声言语道，“天妒英才啊。”

身边的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薛玖的命就是光复三川。如今功德圆满了，老天爷也就要把他受走了。”

“可惜啊，可惜。”有人摇头叹息。

“也未可知，要是这高僧真的把仙药寻回来了呢？”一人道。

他身后的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知道他是谁吧？”

“谁？”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