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毕赜的手抚在薛玖的臂膀上。秋风摇动着旗幡，衣摆也随之舞动。虽说已经入了秋，正午的风依旧温热。即便如此，也敌不过大魏至尊一句话的温度。

“薛爱卿，你还好吗？”

群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薛玖的身上，有些是嫉妒，更多的是羡慕。

薛玖气虚虚的回答道，“谢陛下关心，托皇上的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总算是回来了。”

毕赜深深的点头说道，“你我君臣二人缘分不止如此，好生将养，他日再展雄风。”

“臣谨遵圣旨。”薛玖躬身答道。

毕赜拍了拍薛玖，而后负手言道，“众爱卿在野川多有辛苦，皆是大魏的功臣柱石。朕特意来野川看望你们，希望众爱卿能再接再厉，为社稷江山出力。”

众臣跪拜，“必不负陛下所望。”

薛玖也颤颤巍巍的往下跪，中途却被毕赜托住。

毕赜接着说道，“众爱卿平身，随朕同往鳌山城。”

“臣遵旨。”百官异口同声的说道。

毕赜又拍了拍薛玖的手，而后转身回了龙辇。

随行的内侍高声喊道，“移驾熬山郡城！”

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出发，沿着道路向鳌山城行进。

薛玖回到车上，同车的还有付云雨。

“这马车可比冬天的时候平稳了很多。”付云雨说道。

薛玖说，“这是文武仌今夏新修的，跟你我偷偷溜回盛得城的时候怎么能相比呢？”

付云雨掀开了车帘，看着车外骑着战马雄壮威武的禁军，不禁感慨道，“哪怕是那个时候，你也未曾想会这么快的就收回三川了吧？”

薛玖呵呵的笑了起来，“若能想得到，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付云雨也不看薛玖，依旧盯着车窗外的风景，嘴上却安慰薛玖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个样子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接您吉言了。”薛玖有气无力的说，顿了下，薛玖问道，“如果不能呢？”

“不能什么？”付云雨把车帘放下。

“不能恢复了呢？”薛玖道。

付云雨盯着薛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不，可，能。”

薛玖嘴角的坏笑又扬了起来，他说道，“要不要赌一赌？”

付云雨问，“赌什么？”

“良田千顷，怎么样？”薛玖问付云雨。

“你当我是什么？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议郞而已。我上哪去给你找这千顷地去？还良田？”付云雨说道。

“又不是让你现在给。”薛玖说，“这是来日的赌约，我可以等到你位列三公的那天再履约。”

“况且，”薛玖接着说道，“你不是相信我能好的吗？我这不是白送你好处，你难道还不要吗？”

付云雨用手指比划着，“你好了，这千顷良田对大魏宁国公而言又算什么？你没好，也能得到千顷良田。左右，里外你都得好处。我凭什么跟你赌？”

薛玖真诚的看着付云雨，简单的回答道，“因为是朋友嘛。”

付云雨与薛玖对视良久，无奈的说道，“好啦，我赌，我赌行了吧。但得等我当了丞相之后。”

薛玖笑道，“没问题。”

突然不知道是那口气没导明白，开始咳嗽起来了。

付云雨凑过来，拍着薛玖的后背说道，“但这赌债，我只给你。我位列三公的那天，你若不在，这赌约我可不认。”

薛玖终于止住了咳嗽，对付云雨说道，“放心，除了我，还有哪个敢到付丞相的府上讨债的？”

付云雨说道，“但愿吧，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丞相。那时，众人提到君正的时候，就不得不讲起你我之间的故事了。”

“付丞相三赌三输薛守成。”薛玖接话道。

付云雨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样肆意的笑似乎最近是越来越少了，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好像将付云雨重又拉回到了君正书院的温故楼上。

只是身边的薛玖，虽然面容依旧青涩，可是身上穿的大将军朝服在彰显着他的显赫地位。

这本该是大魏最炙手可热的新星，最终成为恒星，光耀万古的存在。

可惜，他好像是要掉队了。

就算再大的功业又能怎样？没有时间去巩固它，最终所有的人都会离他而去，影响力也跟着一起消失。

想到此处，付云雨问薛玖，“你真的要辞去大将军的职位？”

薛玖反问付云雨，“你看我这样子，还能胜任大将军的职位吗？”

付云雨劝道，“不在战时，大将军不过是虚名。如果你不去提，陛下宽厚仁爱，念在你扩土有功的情况下，也不会革你的职的。”

薛玖说道，“尸餐素位的事，我就别干了。既然我已不堪重任，不如让让地方，给有能者居之。”

“你想好了？”付云雨再问。

薛玖郑重的点头，对付云雨道，“这事，你还得帮我劝一劝陛下。毕竟在陛下心中，你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付云雨叹了口气，侧着头，看着忽闪忽闪的车窗帘，说道，“你若真想如此，我和同陛下讲的。”

————————————

毕赜对文武仌准备的行宫很是满意，嘴上不停的称赞着。

常伴君侧，懂行的老臣都能明白，文武仌是得了圣宠了。

年轻，有功，得宠。

嗅觉灵敏的官员开始想法设法的和文武仌攀起交情来了。

反而是薛玖这边，被高高的供奉了起来。

高到接不了地气，高到远离了权利。

事实就是如此，自战争的尾声，薛玖昏迷之后。三川的权利就被四股势力瓜分，一是资历最高的中行倍秧，二是保守派的蔡坎，三是主战派的秦福和龙浅，四是薛玖的部将。

在薛玖的部将中，以文武仌功劳最大，能力最强，最得薛玖器重。自然而然的，文武仌在西北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毕赜看中的也是这一点，他越抬举文武仌，就越能稀释薛玖的影响力。

如果他能把文武仌抬到和薛玖一样的高度，那薛玖的很多功绩也就可以说成是文武仌的了。不会一家独大的西北，对毕赜而言才是最好的西北。

这个想法，在来到西北之前，他未曾深刻的想过。

当民间，官吏中把薛玖越来越神话的传言传到了毕赜耳中之后，在感受到薛玖在西北的声望之时。帝王的敏锐嗅觉告诉毕赜，这是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