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寒山关门前的事,薛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责罚了焦井丹五十军棍,也没牵连其他人。
对于此时趴在家里痛苦呻吟的焦井丹而言,心中有没有怨言?
自然是没有的,他无限感激。薛玖在他看来绝对称得上宅心仁厚,菩萨心肠。
那挨在屁股上的五十军棍哪里是泄愤?那是爱啊,是规劝啊,是恩泽!焦井丹他一辈子都能指着自己的屁股对别人吹嘘,这,就是这,宁国公赏了我五十军棍,从此以后我如何如何如何……
这就是巨大身份差距所产生的错觉,情感永远依附着生存权而伸缩。
躺在家里的还有寒山关守将,被焦井丹闹出这事一吓,送薛玖出关后,守将第二天就生了一场大病。
塞川这边的鸡飞狗跳不必多提,只说薛玖出了寒山关,由跟着百了和尚走过雪横山的兵士引路,向着云上山的方向前行。
越往山中走,道路越难行。在一座村落处,兵士对薛玖说,“三少爷,过了这村,前边就没路了。只能靠着脚去走,这些马车只能寄存在这了。”
这五个军士是薛家老兵,称薛玖,三少爷,叫习惯了,总也改不了口。这次出了国境,为了掩人耳目,自然叫三少爷叫得更顺口了。
薛玖于是嘱咐众人,也如此称呼自己。
“好,那就在这山村中休息一天。明日大家轻装入山。”薛玖说道。
村庄不大,依山而建,清澈的河水蜿蜒流落村庄。薛玖在水边的村长家中住下,不大的木屋虽然简陋,倒是和这青山碧水相得益彰。山中凉风吹来,别有一番清爽。
薛玖端起春玉送来的茶水,一股清香升腾。窗外的河水边,几名孩童,正在四下里搬动着石头。
“他们在干嘛?”薛玖问。
春玉企脚张望了一下,说道,“三少爷不知吗?”
薛玖摇摇头。
洛灵也露出一份好奇。
春玉答道,“他们这是在捉虾呢。”
薛玖看着孩子们一张张快乐的脸,说道,“看来捉虾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呢。”
春玉说道,“确实好玩,凉凉的河水在膝下流着,哗啦啦的不停。弯下身搬起水中的石头,期待着里面有什么?有时候一无所获,有时候有好几只小虾,抓起来放到筐里,布袋里,衣兜里,冰冰的水溅了一身,别提多快乐了。纵是再晒,再累也不觉得,一边盼着夜色到来,一边希望在那之前能多抓几只。满载而归后,生上火,支好锅,或烤或煮。那滋味,胜过山珍海味。”
薛玖被春玉的话说得心痒痒,问洛灵,“你小时候抓过虾没有?”
洛灵摇摇头,“倒是见过,不曾下去抓过。”
“也是。想你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你卷起袖子,搂起裙子去抓虾。”薛玖说道,“但如今我们已经身在关外了,另一方天地。正所谓入乡随俗,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说着薛玖就拉起洛灵的手往外跑。
“干嘛?”洛灵惊呼道。
“摸虾!”薛玖边跑边回头笑道,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暖阳,天真得如同孩童。
洛灵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
河水确如春玉所说,冰冰凉凉的。洛灵站在水中,柔情绰态,有如绿波中的一朵新荷,婷婷玉立,明丽夺目。
水边的春玉都看得呆了,没见过洛灵之前,春玉一直在想,天底下是哪个幸运的女孩嫁得这么好的郎君?直到洛灵来到鳌山城,春玉才不得不钦佩起上天的造化来,竟能在人间降下一对如此天造地设般眷侣。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幅画,春玉身处其中就是一场梦。
梦里有着雾蒙蒙的光,这光让天地间的背景都熠熠生辉,包括身处其中的自己。
“春玉,拿筐来。”薛玖手里抓着两只虾,对岸边的春玉喊道。
“是。”春玉慌忙的答应着,转身就往屋内跑去。
整整一下午的时光,伴随着欢笑与惊呼度过。等薛玖和洛灵携手走上岸边的时候,薛玖身上系着的竹筐里已经满是小虾。
青山的剪映勾勒出大地的刚毅,燃烧的晚霞诉说着天空的温柔。一群倦鸟展翅吟唱着今日的离歌,只有河水,依旧不辞日夜的向前流去。晚风牵引着炊烟,也将浓香的鲜味吹出篱墙蓬门,刚刚返家的猎户身背着山中的收获经过,他们咽了咽口水,想着自己的孩童是否也煮好了一份河鲜放在桌上?等待着自己的归来。
星光再次在夜幕里泛起,月亮又撒满了一地的银光。村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树叶的影子在徒劳的清扫着紧闭的窗棂。
第二天一早,薛玖站在门前同老翁道别,“村长,多有打扰,不胜感谢。”
老翁道,“公子客气了,能接待诸位,是老朽的荣幸。”
“多谢,多谢。”薛玖说道。
老翁问薛玖,“诸位入山可是为了寻找什么雪莲?”
薛玖道,“正是。”
老翁说,“这个夏天来来去去好几波了,只闻这山中有雪莲,可也不见谁采到了,老朽只能祝公子好运,寻得这雪莲回来,老朽也好开开眼。”
薛玖道,“借您吉言,希望这次入山能不虚此行。”
“是了,是了。”老翁连连点头。
“村长,在下就在此别过。咱们来日再见。”薛玖说道。
老翁说,“公子慢走,一路保重。”
薛玖一行将马车留在村中寄存,徒步沿着猎户的老路走进来深山之中。
薛玖刚离开不久,另外一辆马车进了村子,车上坐着一个大汉和一个车夫。
车夫敲开一户人家的门,笑嘻嘻的问道,“老乡,向你打听个事。”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她对车夫说道,“你是问云上山,还是雪莲?”
车夫回答道,“我是打听一对人,为首的是一个俊俏青年。”
“你是?”妇女问。
“我是他的车夫,前些日子车坏在了路上,掉了队,正着急呢!也不知道走没走差路?”车夫道。
妇女笑了起来,“你运气好,没走差路,就是晚了一些。他们今早刚走,如果你紧赶一些,估计晚上也就追上了。”
车夫笑了,“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我这一连赶了几天路,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不知能不能讨口水喝,歇歇腿。”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银子。
妇人连忙推回去,“哪里需要这么多钱,一口水而已。进来喝就是。”说着就让出一条路来。
车夫把银子塞到妇人手里,说道,“一是水钱,二是饭钱,三是希望借宿一晚。我们三人也是打扰了,另外还有感谢你指路的谢意,你不知道我们找我家主人找得多辛苦。”
妇人见推不回去,只要收下,说,“那就先里面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