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百川阁梁硕檐飞,角椽出翘直冲云天。
四个金铜巨铃悬挂在角椽之下。
如无聚雨终日无声,若无飘风终朝不鸣。
今日舞梁风和日丽,风不展旗。
薛玖走进百川阁的时候唯有两只乌鸦在屋顶上“嘎嘎嘎”的叫着。
小皇帝毕缜在看见薛玖进来后,恭敬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皇帝身后,坐着的是太后苍紫鸢。
薛玖对毕缜和太后见礼,“臣薛玖拜见陛下,太后。”
苍紫鸢道,“我记得先皇曾在爱卿病重时,允许薛爱卿面圣不跪。既然先皇有言,今后也依次行事吧。”
“谢太后。”薛玖起身回答道。
“毕缜问太傅安。”小小的毕缜托着幼音说道。
“臣安,谢陛下关心。”薛玖回话道。
毕缜这是与薛玖第二次见面,虽然年纪尚小,但确有一番王者之相。起码,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而言,待人接物颇合乎礼数。
“来人,给宁国公赐座。”苍紫鸢说道。
有内侍为薛玖搬来了一把椅子,薛玖谢恩落坐。
“太傅。”苍紫鸢说。
“是。”薛玖应声道。
“本来太子应该是七岁后才入百川阁求学。但谁能想到先皇竟然突遇不测。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身为一国之主,眼前的学习是迫在眉睫了。国公是天纵之才,有眼界,有智慧,有城府,有胆识。先皇为陛下择国公为太傅,也正因如此。希望国公能为陛下启智开慧,承继先皇的伟业,使大魏蒸蒸日上。”苍紫鸢说。
薛玖道,“臣愚钝之人,受先皇厚恩,委以西北重责,幸托先皇鸿运,幸遇旷世良才,偶有所成。心下窃喜,不敢居功,更不敢称自己是什么旷世之才。唯一长与他人的,不过是旷世好运罢了。先皇委任臣为太傅,自知所托甚大。日日夜不能寐,恐有付圣托。今日也是心怀忐忑走入了着百川阁。臣没有什么能报先皇的,唯有尽心竭力辅佐陛下精进功课。”
苍紫鸢笑道,“太傅太过自谦了。不过,只要有太傅来教陛下,我也就放心了。”
“臣一定不负先皇和太后所托。”薛玖起身说道。
“好,好,太傅请坐。”苍紫鸢说,“但今日开讲之前,我有一事想请问太傅。”
薛玖说,“太后垂问,臣必直言。”
苍紫鸢说,“你对陈宋来犯的事,怎么看?”
薛玖回答说,“朝廷已有决断,臣不可多言。”
苍紫鸢说,“太傅如此说,就是并不认同朝堂的做法喽?”
薛玖说,“并非如此,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谓不谋其政,不是站在一边说风凉话的借口。只是因为,所谓令者,不可同出多门。比如,击退来犯之敌的方式有很多,其中有对错之分。此时,臣虽不在其位,也会直言相阻。但有时并不是对错之分,只是优劣之分,此时,臣就不方便多言了。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最终的接过到底是谁优,谁劣。而为此争执耽误军情,肯能本来对的事,都变错了。”
苍紫鸢说,“太傅如何说,眼下的选择怎么选择都不是错呢?”
薛玖道,“国事所然。此战对大魏而言,不过一场大战而已。可对陈宋而言,却是生死攸关。为何八十万对十万却会出现这样的态势呢?因为大魏如今的底气就是这么足。请太后看看西北诸将,莫说中行总督,蔡坎将军,文武仌,龙浅。就说彭鲤,章白,雄长天等人也是能抗住陈宋大军的良将。太后和陛下手中能臣武将无数又有什么好惧怕陈宋的呢?哪怕是白水川丢了,楼濯兵临舞梁城下,西北诸将也早已回援。楼濯大军深入,必败与舞梁城下。太后要相信这群将北齐猛虎撕扯得稀碎的队伍。”
苍紫鸢听薛玖这样说,心中安定了许多,她又问薛玖,“如果,楼濯不引兵来舞梁,而是守在洛江呢?”
薛玖道,“不过是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罢了。楼濯不撤军就要与我们在洛江两岸拼消耗,以大魏和陈宋的国力相比。陈宋也是必败。”
苍紫鸢道,“如此说来,无论如何大魏都是一定会胜了?”
薛玖说,“太后,天下间一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不一定。只是相对陈宋而言,大魏的优势巨大,也输得起。但真到决策之时,还请太后和陛下慎之又慎。”
苍紫鸢点点头,“太傅所言甚是。”
说完苍紫鸢就起身,对薛玖说,“我还要到集英殿去一趟,陛下这里就有劳宁国公了。”
“太后放心。”薛玖起身说道。
送走了苍紫鸢,薛玖开始了自己的课程。
他现与毕缜随便闲聊着,借此得知现在毕缜的功课水平。而后随便给毕缜布置了些玩乐的事情,而自己开始制定起了毕缜的学业计划。
作为太傅,很多事都不是要亲力亲为的。
学字有学字的讲师,古经有古经的讲。薛玖主要负责把控进度和方向,和监督其他授课讲师的讲学情况,并予以赏赐和惩罚,偶尔给毕缜讲讲从庙堂到江湖表面背后的事情。
薛玖拿着自己手中的教学计划,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感觉这张表虽然内容不同,但大致的方向上却不像自己新制定的一样。
它更像是出自自己的恩师泰于之手。
薛玖笑了,“看来师傅的观念已经深深的根植在了自己的体内了。”
“太傅在笑什么?”毕缜仰着头,呆萌的看着薛玖。
薛玖回答道,“拿着这样表,让我想起了我的恩师。”
“太傅的太傅吗?”毕缜问。
“哈哈哈……”薛玖开怀大笑,“太傅的师傅,太傅没有太傅。”
毕缜有些不明白了,他想了想,又问,“太傅就是朕的师傅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