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第一次审示杨勇当太子是否合适。仔细思考之后,却想继续维系杨勇的太子之位。
因为长子即位是自古以来的成规,是公认的维持国脉稳定的重要举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废长立幼,虽然太子现在德行有失(是谣言让隋文帝这么看的),但只要加以匡扶,应该是可以挽回的。
说,杨勇前些日子的“重大罪状”,归根结底不过是些家事——他还不知道太子说“要给云氏报仇”的事情(其实全是杨广诬陷他的),隋文帝身为男人,并不觉得家事有何大不了,也是因为身为男人,隋文帝反而觉得独孤皇后实在是有些越俎代庖:太子爱哪个,厌哪个,是太子自己的事情。你身为太子的母亲,非要管太子的床帏之事干吗。
隋文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挽救太子。
隋文帝考虑到太子最近德行有失,恐怕是因为正妃和侧室都死了,内室空虚的原因,于是打算给太子另觅良配,并想办法搞好他和独孤皇后的母子关系。要在家庭成员之间搞好关系,最重要的方法就是相聚,但单设家宴只让独孤皇后和太子相聚,意图未免太过明显,说不定会让二人不自在,于是准备设一个大型家宴,让在京的公子王孙全部参加。
此时杨广正好自扬州回京,回去正可参加家宴。其实现在非年非节,隋文帝又倡导简朴,设这么大一个家宴实在很可疑。杨广略一猜度,就知道隋文帝是想借此改善独孤皇后和太子的关系。他只是微微冷笑着,命人偷偷传令给郦谦。
郦谦接到杨广的密令之后就开始布置。杨广并没有教他如何行动,但小人的头脑从来不缺刁毒的点子。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简单易行、非常有效的方法。这个办法真的是非常简单易行,只需要把一根簪子偷偷挪个地方就行。
再说太子听说隋文帝要办家宴,也明白隋文帝这是想挽回独孤皇后和他的母子关系,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说实在的,上次因云氏跟独孤皇后闹得很僵,他现在想来也有悔意。想起母亲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他还是很想和母亲重归于好。于是整理衣冠,抖擞精神,准备晚上赴宴。没想到他刚到寝宫,赫然发现地上有一根风凉针。他慢慢地弯下腰去,看着那风凉针,不由得潸然泪下。
风凉针是种极细的簪子,比一般缝衣针稍粗,顶上有一滴血红血红的红宝石,躺在地上,显得无比地纤巧可爱,更显得无比地单薄可怜。
太子的眼前模糊了。那细细的簪身很快就模糊不见,只剩下那粒红宝石分外触目,就像一滴鲜红的血,就像云氏死时,嘴边流下的那一条血线,滴到他的衣袖上的样子。
太子大恸,怒问这个簪子是谁拿出来的。很快便有宫女躬腰缩脖上来报告,说是老鼠咬坏了柜子,把簪子拖出来的。打开柜子检看,果然见装着云氏身前首饰的锦缎包裹有一处破线,柜子底部更有一处被咬的缺口。太子大怒,气出如牛,声声如虎,命东宫上下立即捕鼠,但凡发现老鼠窝,一律毁损堵死。但凡发现老鼠,无论大小,一律捕杀。他虽然歇斯底里地命大家灭鼠,心里却明白问题不在老鼠身上。太子把手罩在脸上,泪如雨下,竟不能止。云氏的倩影现在就挂在他的眼前,勾起他的万般哀痛。
宫女偷看着太子,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因为腰弯得很低,她能感觉到腰间的银子正硬硬地硌在那里。这是郦谦给她的银子。今天早上,郦谦给了她白银一百两,锦缎十匹,外加一些珠宝首饰,叫她把云氏的簪子偷拿出来,放在醒目的地方,再在包袱上和柜子上挖出孔洞,伪装成老鼠咬的。郦谦的目的,就是让太子情绪激动。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今天晚上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