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在赵姨娘处没有留太久,兰芝怕自己待的太久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兰芝让采薇悄悄请来了三少奶奶,有些事情,总得问问清楚,兰芝才能放心。如今兰芝是成王妃,赵姨娘是兰芝的生母,就算张氏夫人不高兴,看在兰芝的面子上,也不敢苛待赵姨娘。更何况三少奶奶是个实在人,断然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三少奶奶也是一脸为难,赵姨娘身子不好,其实不是什么大秘密,舒家上下都是知道的,但赵姨娘不愿让兰芝知晓,哭着求着不让递消息到成王府。
“嫂嫂放心,姨娘不说,我便当不知道。”兰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赵姨娘不想让兰芝知道,兰芝便装作不知道。
三少奶奶拗不过兰芝,还是说了实情。正如兰芝猜到的一般,赵姨娘体弱,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赵姨娘担心兰芝在成王府不好过,无法静心在舒家养病,一来二去的,反倒是自己的身子有些撑不下去了。舒家是大夫也没少请,钱没少花,赵姨娘也是药没少吃,罪没少受,可依旧是这番模样。说到底,赵姨娘是心病。
兰芝木然,在舒家也没有再停留多久,便告辞了,上了马车,马车隆隆作响,兰芝却是五味杂陈。赵姨娘这辈子太苦了。赵姨娘本来也是官家小姐,只是家中遭了难,才沦为奴婢,也好在没被充为官妓。从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到大户人家的使唤丫头,这个心理落差,赵姨娘又怎么受得了。做奴婢时,赵姨娘什么累没受过,什么苦没吃过,只因长得好看些,又通文墨,没少被当家主母教训。再后来,被人当做礼物,送到了舒家做妾。舒老爷和赵姨娘是真爱,赵姨娘进了舒家的门没多久便有了身孕,生下了兰芝。可惜生产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
赵姨娘家族蒙难,她能活命已是不易,为人妾室,还能有自己的孩子,更是不敢想。赵姨娘这辈子,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舒老爷,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另一个就是兰芝,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了。舒老爷和赵姨娘到底是主君与妾室,就算二人再情投意合,赵姨娘也只能为妾,不可能越过正室夫人张氏。与兰芝血脉相连,兰芝如今是成王妃,成王府处境艰难,成王又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冷面王爷”,赵姨娘怎能放心的下兰芝孤身一人在成王府。便是日也想夜也想,活活把自己弄了一身病。
兰芝已经不想哭了,兰芝也是第一次觉得竟会如此无力,不管再重新来过多少次,赵姨娘的身体状况,都不像是能长久的,或许这一切,在赵姨娘家破那日,便已经埋下了祸端了吧。
兰芝敲了敲马车,“先不回府,去铺子。”
兰芝说的铺子,是成王府名下的几间店铺,都租出去了,兰芝可以随意消费,但兰芝不是真的想去铺子,只是不想回家,回家之后,不知道该怎么跟成王说,索性先避一避,赵姨娘是兰芝的亲娘,可到底只是个姨娘。成王是皇子,是王爷,怎么可能去认赵姨娘。
马车隆隆,继续往前走,却是突然停了车,兰芝没扶稳,差点在马车上摔了。
“可是成王府的马车?”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揽王府的马车。
王府的马车很好认,身为王爷,车驾都是有规矩的,自然好认,更何况马车前面还挂着成王府的牌子。
“你是何人?”采薇上前问道,算是认了成王府的身份,兰芝临时起意回了舒家,身边没带几个人,只有采薇、湛露她们几个跟着,不过这也够了。
“回娘娘的话,小的是越国公府的,本是要去王府送帖子的,我们家刚来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可巧在此处遇到了娘娘。”越国公府的小厮恭敬回话。
国公府里头,颖国公府是独一份,然后便是安国公府和眼前的越国公府,琼芝嫁入的庆国公府都要往后排。越国公夫妇同颖国公夫妇一样,常年离京赴任,之前兰芝便听成王说起过,好像越国公夫妇要回京了,而且是回京任职的,若真如此,越国公府下帖子宴请,倒也说的过去。只是越国公府的小厮确实不怎样,就算真的找不到成王府,也不能在大街上拦了成王府的马车。
采薇接过帖子,递进了马车里,然后便吩咐车夫离去了。越国公府的小厮似是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越国公夫妇也回京了,京城当真是热闹了。
兰芝倒是没去旁的地方,只是去了徐老大夫的药铺,三少奶奶提到,舒家正是请了徐老大夫给赵姨娘看的诊,不是兰芝不信三少奶奶,有些话,总得自己亲耳听到,才能死心。这是兰芝是当真死心了,徐老大夫亲口说的,赵姨娘是忧思成疾,怕是撑不了太久了,若好生养着,少思少虑,说不定还能养好,可若是依旧像如今这般,可就难了。让赵姨娘好生养着,不考虑其他的,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只要舒老爷和兰芝活着一日,便不可能,若是舒老爷和兰芝都不在了,赵姨娘估计也不会长久的。
从徐老大夫的药店出来,兰芝什么都没说,一直到马车快到成王府的时候,才交代了身边跟着的女使,今日之事,不可向王爷提起。采薇倒是觉得,若是成王知晓此事,定会想办法医治赵姨娘,兰芝既然交代了,那就必须听兰芝的,兰芝说什么都是对的,她们几个做女使的,必须听兰芝的话。
兰芝回来的时候,成王还在屋里看书,兰芝有些累了,简单和成王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躺在湘妃榻上小憩。成王自然察觉到兰芝神色不太好,趁兰芝小憩的功夫,悄悄的问采薇,采薇直摇头,说自己不清楚。采薇是真的不清楚,采薇只知道赵姨娘身子不好,兰芝不高兴或许是担心赵姨娘,就这还是采薇自己猜的。更何况兰芝交代过,不能跟成王透露,采薇就只能三缄其口了。
算了,兰芝不想说,成王也不会逼她,兰芝愿意说,成王自然会听着,兰芝不想说,成王也不会追问过多。
话说既然越国公夫妇回京了,日后也是会留在京城的,越国公府的宴请,兰芝还是没打算去。最后还是在戴姑姑的劝谏下,兰芝才决定去赴宴的,到底是越国公府回京后的第一次宴请,帖子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关于越国公夫妇,其实成王不太知道什么,在成王的记忆里,越国公夫妇在成王很小的时候,便已经离京赴任了,越国公世子,也是在任上出生的,一直养在越国公夫妇身边。越国公与颖国公不同,颖国公世子,也是在任上出生的,待稍微大些之后,便在颖国公进京述职时,留在了京城。颖国公对外只说是蜀地艰难,小世子体弱,京城物产丰富,有利于小世子养病。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颖国公夫妇将稚子老母留在京城,实际上是留在京城为质,消除圣上对颖国公府的疑心。所以在科考舞弊一案的处理上,即便两位沈姑娘在处理事情上,多少有不合适的地方,圣上并不追究什么,毕竟颖国公府现在没有主事的主君主母,只有上了年纪的沈太夫人、年芳豆蔻的沈姑娘和还在长牙的小少爷。
兰芝在成王处打探不到什么,连成王都不知道的事情,思齐他们、戴姑姑她们以及王嬷嬷她们就更不知道了。兰芝有些无奈,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歹自己是成王妃,身份摆在这里,越国公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兰芝从库房里简单选了礼物,中规中矩的,要的就是中规中矩。
若成王也过去,倒显得有些太重视了,成王便不去了,只是跟兰芝说等会儿接她回府。
兰芝像往常一样,带着戴姑姑、明姑姑还有几名女使,出门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