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春的午后,太阳暖暖的,凌墨菲提着鞋子,光着脚,扬着干草账子,在谷底的滩上慢慢追赶只锅牛。
风从她的衣衫穿过,卷起地上的蜗牛,滚了儿浪,那天凌墨菲格外乖巧。
白裙飘飘,扬起她未盘起的头发。
顾峻烨在那一大片开得火红的山茶花中,定定地望着她,墨发青衫,凝眸望去,满谷的山茶花都响了色。
“过来,”他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少女,却发现少女只停在他面前。
“师父~你看这个!”凌墨菲一双猫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递给他一个种子,向他撒娇,眼里似乎有星光在闪烁。
“你呀!”顾峻烨无可奈何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得到一个笑,她也就只有在想要讨好他时才会叫他师父了。
这灵果是药师谷特有的果子,花开如梨花一般果也和梨差不多,久而久之,大家也忘了它本来的名字,称它为梨。
那个春天,他和她一同种下了这棵梨树,这个春天,梨花开……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春天的确是来了,岸边的杨柳条抽了芽,成双成对的老燕子看小燕子回来忙忙碌碌的筑巢,水中来科双双游上牌,后开肩地在同岸上慢存存地敢步,山茶花越来越迷人眼。
只可惜,他的猫儿的春天还没来,她的花也还未盛开……
当顾峻烨正站在梨花树下看着飘落的梨花感慨万千时,他看见了埋藏于花瓣下的一点墨迹。
他拾起一看,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已走,勿念”
顾峻烨无奈一笑,猫儿啊猫儿,你该叫我如何是好?
凌墨菲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就算这几年跟在顾峻烨身边也改变不了她是只没见过世面的猫的事实。
这座宅子覆盖了将近半个君微城,几乎都遮蔽了天日。从北面建起,曲折地向西延伸,一直通到城东城南。一条条河浩浩荡荡地流进了墙壁。五步一座高楼,十步一座亭阁;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象鸟喙一样在半空飞啄。这些亭台楼阁啊,各自凭借不同的地势,参差环抱,回廊环绕象钩心,飞檐高耸象斗角。弯弯转转,曲折回环,象蜂房那样密集,如水涡那样套连,巍巍峨峨,不知道它们有几千万座。
每间屋子上还挂有蛟人纱,蛟人是东海的妖,攻击力高强,因此想要一匹完整的蛟人纱是比登天还难,她也只有那么几件这种布料的衣服罢了,可这个大豪宅竟处处都是这种蛟人纱,真是处处都透露着奢华。
烟雨楼里也挂纱,都是些淡紫,粉红,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彩蝶招展,热闹非凡,颇有些人间富贵乡的味道,后来到了修真界,都以朴素为主,可这君家,是真真让她开了眼界。
门口的石狮子白的泛着莹莹绿光,檐上只垂下浅蓝色的蛟人纱,不晓得哪里寻摸来小指肚大莹白的珍珠都不固定好,丁零当啷缀在纱尾。
风过时,旖旎照人,吹不散满室风流。
这珍珠……估计也很值钱,凌墨菲想着。
好像扣几颗下来收藏起来啊。
“快走啊,你怎么傻不愣登的?”看着正在放愣的凌墨菲,风格大小姐直接一把就把她揪入了府内。
“风格,原来你家那么大……”这是盼.土包子.兮没错了。
“这不是我家,请你看清了外边的牌匾再说话好嘛?”说到这里,风格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对了,忘记你是个文盲的事实了。”
凌墨菲瘪瘪嘴,她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身为一只猫却不得不艰难的生活在人类当中,这种悲伤有谁懂呢?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大白穿着一身赤色凤凰滚金锦衣,头戴凤冠,走路时发上的流苏簪悠悠晃动。他手里拿着团扇,轻轻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额上的桃花艳红如血,衬着白皙的皮肤好看极了,眼角微微上挑,面容贵气。只是他脖子上的喉结揭示了他是个女装大佬的事实。
对了,大白现在已不叫大白,在化形后他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长安。
“长安,你这是要去哪?”
看着长安有些落寞的身影,风格有些担心,赶紧叫住了他。
“我?”长安回眸一笑百媚具生,“我啊,我得去看看他……”他的语气有些低沉,似是触到了伤心的地方。
“你们快进去吧,你师父她该等急你们了,我,也该走了。”长安垂眸道。
凌墨菲这才发现,现在的他消瘦得可怜,在盛装之下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整个人也好似失去了生机一般如同那行尸走肉的傀儡,她有种预感,有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预感。
“大白!”长安回头,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喊这个许久之前的名字。
“你要去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呢?”
凌墨菲发挥自己缠人的本领,可他也无动于衷,只勾起一个恍如夕阳般凄惨的笑,“今天他举行结契仪式,我想去见见他,见见他的道侣……”
“凌墨菲,”长安叫住了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从头上拔下一只凤凰金钗插在她的发间,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可你却不一样,凌墨菲,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说完,长安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门,别了我的朋友们,别了,我的人生……
他的主人陈熹兮站在不远处早已泣不成声,她也曾问过值得吗?为了他一句随口一说的诺言值得吗?为了他一点朱红渐渐消瘦值得吗?为了他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值得吗?可换来的只有长安一句淡淡的话语∶
感情没有值不值得,我穿上红衣戴上金钗只为他的一次回眸,只为他的一次夸赞,只为他给我的三分情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