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微暗的时候,云华注意到,这些黑袍清理的地方离他们足有百尺远,
心头划过一丝担忧,当人们招呼着回去休息时,云华没有立时回去,而是默默看着那些黑袍,
黑袍也留意到天色渐暗,成群结队往回走,
乱石堆中,云华注意到一个黑袍还在独自清理着碎石,
那身影熟悉异常,
云华抬步朝那个黑袍走去,可走到一半的时候,废墟顶端却依稀传来些窃笑声,
抬头看去,是几个莫镇的青年,奇怪,刚才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去而复返?
他们身前有几块庞大的碎石,正随着他们推的动作摇摇欲坠,
下方正对着那个还未离去的黑袍,
还未等云华出声提醒,几块极大的碎石从废墟顶上滚落下来,将那个黑袍压在了下面,
青年嬉笑着离开了,云华飞奔着跑到巨石旁边,伸手试图将石块推开,
许是推动的动作牵动了那人的伤势,巨石底下传来微不可闻的抽气声,
云华不敢再贸然动了,她蹲下来,将小石块丢开了一些,巨石底下露出了一道间隙,
一只素白骨节分明的手艰难地从缝隙里伸了出来,
云华将那只手紧紧握在掌心,鼻子一酸,泪就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阿章……”
她不会认错的,哪怕只是一眼,一道声音,一个背影,
这只手她再熟悉不过,她也曾牵着她去看似锦繁花,
“云……华……”
沛章仰面被压在巨石底下,动弹不得,借着这道缝隙看去,外面是暗淡的月光,
有一双温热柔软的手将她握在掌心,沛章知道,云华一直在,
喘息了一会儿,忍下身上渐渐麻木的痛楚,沛章努力勾了勾指尖,
“云华别管我了……”
“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劫走凫州的救灾物资,眼看着矿山被炸,他们想杀我也是理所当然,这就是……报应吧……”
“阿章你胡说什么!我会救你出去的。”
沛章通过那个缝隙,看到云华四处张望但无人可求助的着急无措,心脏抽疼着,
她感到掌心被烫了一下,是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掌心里,
“云华别哭……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
过了不知多久,沛章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几乎都睁不开了,
清冷的月光铺洒在废墟之上,却照不进那道缝隙之中,
云华尝试了很多次,巨石每一次微微的挪动,都会自缝隙中渗出血水,
沛章被巨石砸中,恐怕伤得很重,
好累啊……沛章感觉很冷,冬日的寒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像是要直接融入骨髓的寒意,
云华为了移开巨石,手被磨破了好几道口子,染在石块上,与底下渗出的血迹交叠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抬手抹一把汗,云华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握着沛章,
沛章酝酿出最后一丝气力,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香囊,
看着静静躺在沛章掌心的香囊,云华觉得分外眼熟,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当年她们和老道士换来的花种子,
那花叫做谚绝花,沛章为她种了许多,在道观里,在东风寨的院子里,在岳家的院子里,
说来可惜,沛章费心种了那么多,那花却一点没有发芽的迹象,
云华抬头,昔日的月顶矿山不复存在,明月依旧在,
可是现在,月亮即将西沉……
沛章的呼吸渐弱,意识飘散,任凭云华如何呼唤也再给不了一点反应,
最后,沛章感觉掌心触到一个轻盈又冰凉的东西,鹅毛似的轻轻落在掌心,
意识消散前一秒,沛章听见云华风中颤抖的声音,
“阿章,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