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到嘴边了,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之前在直播间里的议论,
激凌凌地清醒了过来。
不对啊。
成套的十二花神杯,怎么可能才2200多万?
就是论只买,也得2400万起。
只有一个可能,它,不成套!
可是……
苏白又看向检测结果,年代上是确凿的清康熙,并没有问题。
她琢磨了一下,想到了一种可能,反手又是一个“扫描”扔过去。
噌噌噌地一片200万往上的数字中,有一个孤零零的【10万】,无比的显眼。
那是八月桂花神杯。
苏白毫不犹豫地将这只八月桂花神杯单独拎出来,拿在手中把玩,同时目视唐师钧道:
“唐老,这套十二花神杯,我估价在2200万往上走。”
“诶,小苏你……”
小虞老板惊呆了。
他可是很相信自家老哥的判断,在虞青钱口中,苏白跟天上有地上无一样,
怎么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她的意思是,这套花神杯里有假?
不可能啊。
虞万选不信。
他自己也是鉴赏过的这套花神杯的,
而且唐老手上,怎么可能会有假货呢?
小虞老板想提醒来着,只是当着面,话都说出来了,实在没法提醒,只能懊恼苏白错过了机会。
“年轻人,就是厉害啊,不服老都不行。”
唐师钧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小虞老板惊呆了。
这是,说对了?
他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苏白手上的八月桂花神杯上。
唐师钧笑笑:“小苏你说说吧。”
苏白点了点头,道:“其余的十一只杯子都没问题,确实是清康熙五彩十二花神杯中的十一只,但是这只……”
她摇了摇头:“不对!”
这又不是谈买卖,只是老人家考较年轻人,苏白就没拿什么“看不准”的话糊弄人,斩钉截铁的就是两个字“不对”。
小虞老板按捺不住走过来,接过八月桂花神杯:“我看看。”
“嗯?确实是康熙年间的没错,但是……”
小虞老板在苏白的提示下,拿着这只八月桂花神杯,跟其他的十二花神杯对照,一点点地细看,终于看出了点不对劲来:
“似乎略显得有些粗糙。”
苏白点头,道:“我的判断是,这只八月桂花神杯,应该就是在康熙年间,有人请高手匠人,精心仿制的。”
“推断的话,大概是那位达官贵人有一套御赐的十二花神杯,意外打碎了一只,终究不好,于是请人补全了。”
“虽然是康熙年间高手匠人所做,但仔细对比,与官窑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只是因为年代相近,乍一看不容易分辨而已。”
苏白一番话说完,唐师钧“啪啪啪”地鼓掌,感慨道:“厉害厉害,这套十二花神杯是我年轻时候收来的,当时也是被打了眼,不如小苏一眼看穿虚实,算是我年轻时候交的一笔大学费。”
“虽然……放到现在也是大赚了。”
唐老呵呵笑着,还眨了眨眼,有点老顽童的架势。
可不是大赚吗?
唐老年轻时候,怎么着也得是90年代了吧?
那时候不可能花几千万买瓷器的,搞不好几十万都算多的。
何止是赚,大赚特赚好不好。
时间的力量,就是这么可怕。
唐师钧倒了杯茶,又道:“答应你的彩头,我这就向上面申请,有下文了就让小虞通知你。”
苏白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这个。
话题放松下来,转为闲聊。
不知道怎么的,就转到小虞老板刚刚的哄抬物价上。
苏白再次感谢,
唐师钧摆了摆手,语气转为低沉:
“你们是不是奇怪,我怎么那么配合?”
“因为感念小苏把那小套国瓷复原。”
“它们,我其实见过,在我年轻的时候。”
苏白一愣。
小虞老板整个人都惊了。
要不说老狐狸老狐狸呢,唐师钧这慈眉善目的样子,居然一点心思不露。
不是他亲口说出来,不管是苏白、小虞老板,还是直播间里的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半点异常来。
唐师钧既然开口了,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顺着话头就往下说。
“这套国瓷是当年7501工程40几个技术员之一,国家级的陶瓷工艺师钱大有所有的。”
“钱老是80年代退休时候,曾带回来单位所发的福利,就是那几件国瓷。”
“哎,你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并不知道,当时有很多人知道这些国瓷的存在,几块钱、几十块上门去收,还真让他们收得差不多了……”
随着唐师钧的诉说,苏白印证她在【掌故】和【任务背景】里所得的,大差不差。
还是那个老父亲失望破碎的心。
钱大有大师的儿子钱小鹏好赌,不仅不按钱大师的安排,继承家传的瓷器烧制手艺,还又偷又抢的,卖光了钱大师一辈子积存的瓷器,就为了多赌上两手。
最后,只剩下那几件国瓷,
最后,那几件国瓷也要剩不下来了。
钱大有一气之下,砸碎了国瓷,扔进了瓷器研究所家属院外的废瓷堆。
整个家属院都是烧制瓷器的人,还有私人小瓷窑,每天都有碎瓷片往那里堆。
那时候国瓷也没值钱到现在的地步,没人打这些碎片的主意,就此掩埋、沉寂,直到今天……
小虞老板诧异地问:“唐老,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苏白有同样的疑问。
这不像是道听途说啊,比她通过【掌故】和【任务背景】里看到的还要全乎。
这时候,唐师钧说他是钱小鹏本鹏,她也是信的。
“邻居。”
唐师钧神情黯然:“先父也是窑工,不比钱大有大师是正经的国家级研究员,我们家只是代代相传的窑工罢了。
一个是御窑的,一个是野路子的,不能比不能比。”
唐师钧叹了口气:“不过有些东西是一样的,比如老父亲的失望。”
“我看到那些国瓷就像是看到了先父当年失望的样子,人老了,愈发看不得这些东西,不然高低要把那几件国瓷收下来。”
唐师钧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讲了一个类似钱大有和钱小鹏的故事,不同的是主人公变成了唐父和唐师钧。
唐父想让唐师钧继承家传的烧窑手艺,
唐师钧却只想着捣腾古玩,当一个古董贩子。
年轻时候,德高望重的唐大师就想当个古董贩子,低买高卖,盆满钵满。
在那个卖个鸡蛋还属于投机倒把的年代,唐师钧的梦想称得上离经叛道。
唐父管不了他不算,唐师钧还盯上了他们唐家的家传之宝,想把那件宝贝卖了做他倒腾古玩的启动资金……
小虞老板和苏白越听越是神情怪异。
怎么听怎么像是钱大有和钱小鹏故事的翻版,
他们唐家的家传之宝,不会也给cei了吧?
“那一天,我偷偷摸摸跑回家,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件宝贝。”
“然后,灯亮了,我老夫就坐在床上,恨恨地说,想要宝贝,除非我老老实实回去学烧窑,不然就是他死了,我也别想找到。”
唐师钧气都叹不出来了,嘴唇嗫嚅,老态尽显:“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老父病逝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想来,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跟钱大有的心情,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苏白想点头来着,控制住了。
再看小虞老板,心有戚戚的样子。
她无比怀疑,是不是小小虞也是一副德行,
又是恐慌恐育的一天。
小虞老板共情了一下,问道:“唐老,您家里的传家宝,后来再没有找到吗?”
唐师钧摇头,伸手在茶楼里点了点:“先父留下来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兴许,先父跟钱大有钱老,在处理宝贝上,也算是知己吧?”
说到最后,唐师钧已然是苦笑。
突然,
苏白毫无征兆地开口:
“唐老,可以问下,您家的传家宝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