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山肩上挎着二十响盒子炮,坐在驾辕的位置上,一手攥着辕马的缰绳,一手扬着鞭子,赶着胶轮车快速来到湖北赵家豪妹妹家。敲开赵家豪妹妹的家门后,冲了进去。
赵家豪还在屋里闭目养神,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看到赵酒柜进屋,他还寻思是儿子赵三派他送好吃的来了。等杨学山手里拎着二十响盒子炮,身后还有三名手里端着长枪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才想伸手拿桌子抽屉里的枪。
杨学山进了赵家豪住的屋,时刻盯着赵家豪的一举一动,怕赵家豪耍滑头。当他看见赵家豪往桌子的方向瞄的时候,叫后边的人把抽屉里枪收缴了。然后叫其他两个人嘁哩喀喳把赵家豪五花大绑上,拉出屋,推上车,一抽马鞭,跑出了李家寨。动作之快,等赵家豪的妹妹得到消息后,大摇大摆走过来想看看究竟是谁时,赵家豪已经没了人影。她急忙追出门,看见的只是胶轮车后边扬起的灰尘。
杨学山把赵家豪拉回刘庄天已经擦黑。
这时,赵酒柜提醒杨学山:“杨大员,赵家豪的妹妹会不会给赵阎王的家人送信啊?”
杨学山点头:“我正在想,赵家豪的妹妹会猜到红岗庙这边的人把赵家豪绑走了。也一定会把这消息告诉赵三的!赵三知道这消息后,肯定会带着人扛着枪来找我们要人!”
赵酒柜点头:“肯定会!”
杨学山边思考边说:“事不迟疑!咱们也别吃饭了,现在就去抓赵三!”
“现在去抓赵三?”赵酒柜愣住了,“赵三可是在他们家里啊!咱们这么去抓他,他不但不开门,还会用枪从里边打我们!”
“据我了解,赵三手下有个叫猴子的?”杨学山问赵酒柜。
“赵三手下是有个叫猴子的。猴子的大名叫赵福坤。”
“名字起得还挺听的!”
“名字是好听,但净不干人事!”赵酒柜气愤起来。
“我们先把猴子抓住,再叫猴子叫开赵三的家门,怎么样?”
“那咱们五个人也势单力薄了!赵三家里可能还有其他人。他们家经常聚集一些赌博的人和猜拳喝酒的!”
“那就除留四五个民兵看着赵家豪,刘庄的所有民兵都去抓赵三?”
“这样行!”
杨学山快速把刘庄的民兵集合起来,布置完任务后,奔向红岗庙村。
刚进红岗庙村,看见前边一群人呼嚷呼嚷在往前走。这对杨学山来说绝对是一个突发事件,——本来杨学山想趁着晚上人少的时候,打赵三一个措手不及!怎么街上来了一大群人?这是什么情况?这群人在干什么?里边有没有赵三?这群人会不会影响今夜抓赵三的行动?
杨学山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拨开人群一看,前边四五个男人横抬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在往前走。女人两腿乱蹬乱踢,两手不停地向四周抓挠,身子还上下一挺一挺的,力图想摆脱男人们的束缚。为了不让女人挣脱掉,前边两个男人各抱着女人的一条腿,后边两个男人各抓着女人的一条胳膊,中间还有一个男人抱着女人的腰。女人边在男人们怀抱里挣扎,边又唱又喊:“太上老君派我来镇妖,杀光你们这邦丧尽天良的王八羔子养的!把祸害人间的赵三押到玉皇大帝那儿审判!不让他再祸害人间了!你们这群不是人养的王八羔子!都是挨刀的!……”
杨学山一听这话,更加紧张起来。他停了一下,等赵酒柜走过来后,问:“我听那女人在骂赵三。是不是赵三正在欺负那女人?”
赵酒柜跑上前,钻进人群里看。看完后回来告诉杨学山里边没有赵三。
杨学山又问赵酒柜,人群里有没有赵家豪的狗腿子?赵酒柜回答说,人群里的张国臣跟赵阎王穿一条裤子。并把张国臣与赵家豪的关系告诉了杨学山。
一提到张国臣,杨学山眼睛亮了起来:“张国臣?曾是你们村农会主席?”
赵酒柜点头肯定。
接着,杨学山问赵酒柜,里边哪个是张国臣?
赵酒柜说,掐着女人腰的那个。
“正好!我们不抓猴子去了!就抓张国臣!”说着,杨学山拉着赵酒柜,“走!跟上!”
杨学山一行人跟着吵吵闹闹的人群挤进了一家院落。
杨学山从赵酒柜嘴里得知,挤进的这户人家的主人叫赵百石,三十来岁,憨厚老实,祖辈靠种地为生。
杨学山领着包括赵酒柜在内的三人紧跟着人群后边,叫其他人守在赵百石的门口和临街的路口。
由于看热闹的人挺多,杨学山开始没挤进赵百石的屋里,只能站在赵百石的茅草房门前。
“这回得好好收拾一下了!”从赵百石的茅草房里传来一个听起来像个权威人的话。
杨学山问赵酒柜:“说话这人就是张国臣吧?”
“就是张国臣!他是我们村的大仙!谁家闹鬼了,生病了,都请他驱鬼避邪。”
杨学山“哦”了一声点了一下头,然后掂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看。
“张大仙,我媳妇这次又怎么了?刚才在地里,活儿干得好好的,旁边驴一使劲叫,突然就乱了起来。”
“狐狸精附体!”张国臣说着,指挥着人们把赵百石的媳妇往炕上放,“头冲里,脚冲外!狐狸精都顺着墙角墙边溜!这次我非要把这狐狸精摁住掐死!”说完,看也没看赵百石,两眼直直地盯着“疯女人”,淫光四射。
当人们把“疯女人”头冲里放好后,想松口气,“疯女人”两手一拨拉,把两旁的人拨拉开,坐了起来:“你们这群挨刀的货!太上老君把你们一个个……”
“快把她摁倒!”张国臣指着旁边没摁住“疯女人”的男人说。
“疯女人”一下又被摁倒在炕上。
虽然“疯女人”被摁倒了,但嘴里还在大声唱:“天兵——天将——马上就要来了啊——,”然后自言自语起来,“我把你们糟践人间的事告诉了太上老君。太上老君马上要派来天兵天将,把你们的头,砍下来!喂了东海里的……”
炕上“疯女人”大声唱着嚷着,炕下张国臣忙着换“道衣”。先戴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看上去又长又蓬乱的假头发;穿上脏了叭叽,可能从来就没洗过的道士长袍。然后从黑乎乎的布套里抽出一把木头剑(他对外称是桃木削成的),在炕下挥舞起来:“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我是太上老君的神兵!你算个什么东西!”“疯女人”打断张国臣。
“把她的嘴捂住!”张国臣向后抛出一句。
压着“疯女人”胳膊的两个男人把“疯女人”的嘴捂住了。
“疯女人”仍呜噜呜噜说,并用力扭头,力图摆脱捂在自己嘴上的两个男人的手。
“树,别把鼻子眼儿也捂住!要把你嫂子憋死的!”赵百石跳上炕去拨拉树的手。
把“疯女人”的嘴捂上后,屋里安静下来了。张国臣又向摁住的几个男人命令道:“把衣服都脱下来!”
树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命令。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躺在炕上的女人,犹豫地问张国臣:“都脱下来?”
“全脱下来!一件也不留!”张国臣眼也没眨一下。
“张主席,不能脱光了!这么多人都看着,脱光了,我媳妇以后咋见人啊?”赵百石央求道。
“她现在不是你媳妇!她现在是狐狸精附体!脱光了,狐狸精就无处可藏了!如果不脱光了,我掐脖子,狐狸精就会躲到胳肢窝里;我要去胳肢窝里逮狐狸精,狐狸精就会躲进裤裆里;脱!脱得光光的!让狐狸精没有一点儿地方可藏!”张国臣两眼淫光闪闪,看到摁着“疯女人”的几个男人还没动手扒衣服,板起了脸,“还不脱愣着干什么?等着狐狸精下崽儿呢?!”说罢,煞有介事地又闭上眼睛念念有词起来:”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张国臣磨叨完后,把木剑向空中横着划了几下,又竖着划了几下,大声喝道:“抓拿狐狸精的白龙王张道长来了!”接着一步迈上炕,骑在的“疯女人”的身上,将“木剑”的头插在了“疯女人”的头与墙中间,让木剑身贴靠在墙上。然后撸起袖子,伸出两只有力的手,猛地掐住“疯女人”的脖子:“狐狸精,我掐死你!”
“疯女人”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想摆脱张国臣冒着青筋的手,可是两只胳膊被两旁强有力的男人死死地压住,两腿又被下边的两个壮男人重重摁着,动弹不得,只能无力摆动脑袋……慢慢地,慢慢地,“疯女人”微弱摆动脑袋的动作也停止了,然后口角开始溢出白沫。
“张大仙,不能再掐了!都吐白沫沫子了。再掐就把我老婆掐死了!我求求你了!我们穷人娶个媳妇多不容易啊!你松开手!不能再掐了!我求求你了!我给你作揖了!”赵百石哇哇地哭起来,又跳上炕去瓣“张道长”的手。
“张道长”一脚把赵百石踹下炕:“起开!我掐得不是你媳妇,掐得是狐狸精!这是狐狸精吐的白沫,不是你媳妇吐的白沫!”
这时“疯女人”嘴里流出的白沫越来越多,一些白沫已经流到了脖梗和锁骨了。
机敏的杨学山看到这一幕,觉得必须及时利用这一事破除禁锢在红岗庙村农民们的封建迷信思想,让红岗庙村的农民从封建迷信中醒悟起来,这样会有利于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的展开,就拨拉开前边的人群,冲到炕沿边,大声呵斥道:“松开手!”
杨学山的大声呵斥把骑在“疯女人”身上的“张道长”吓了一跳。“张道长”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回头看呵斥的人:“你是谁?怎敢惊动神灵!”
“我是工作组的杨学山!”杨学山指着张国臣命令道:“你,下来!”然后指着旁边的四个男人,“还有你们!”
张国臣看杨学山腰里挎着二十响盒子炮,旁边还在几个持枪的人,赶紧从炕上爬下来。
那个四个壮汉见“道长”都乖乖地从炕上爬下来了,也松开手下了炕。
杨学山对赵百石说:“看看你媳妇怎么样了!”
赵百石从内心感激地向杨学山点头,赶紧爬上炕,把媳妇的头抱在怀里,一只手抱着媳妇的头,一只手给媳妇揉刚才被掐得紫红紫红的喉咙。
“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让她把气倒出来!”杨学山提醒赵百石。
赵百石赶紧拍媳妇的后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