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侄女说,那丫鬟,长得漂亮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她识文断字,口舌伶俐;郑方成读书,还是她教的呢。”
卢子喜说得眉飞色舞,就像她亲眼看到似的。
孙夫人眉头一皱:“这样伶俐的女子,做个丫鬟,必定不会甘心。”
“荥阳郑氏,家规很严。据说,他们家男子,十五岁写不出策问,就要被关进祠堂,学那‘头悬梁锥刺股’。郑方成十五岁时,差点被送进祠堂,是这丫鬟代他写了一篇。”
“妇人的本职,相夫教子,她能够做到相夫……郑家应该娶她做媳妇,何苦向卢家提亲?”
孙夫人的口气,有点同情这丫鬟,对郑家有点不满。
“郑家原先是有这个意思。那郑方成不是长子,郑家有好些门第高贵的媳妇,不需要他来联姻贵族。”卢子喜神色一变:“是那丫鬟不肯,她要郑方成娶一个门第高的妻子。”
“这又是为什么?”
“大嫂,郑家名望虽高,钱财却不算多。他又不是长子,以后最多能分到一百来亩田地。他母亲的嫁妆倒是不少,可几兄弟一分,也不多了。”
凡是大家族,长子至少要继承一半的祖业;剩下的,才轮得到其他兄弟平分——这不是不公,而是自古以来保存实力的最佳方法。
如果每一代都将财产平分,就没有一个“中心”来凝聚众多兄弟子侄,这个家族就不再有统御力,不再是“名门”。
“那丫鬟野心大着呢,她不会想过那种平平淡淡的日子。去年她和郑方成生了个儿子,她把儿子过继给了郑家一个族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放下,可见她不会甘于贫困、力争上游。
“郑家这才慌了,意识到这丫鬟不简单。想打发她走,偏偏郑方成不肯,说什么‘同生共死’。郑家命郑方成上京,急着给他娶妻,好借岳家的势力,除掉这丫鬟,又不伤父子感情。”
孙夫人点点头,姑嫂二人一阵沉默。
“五妹妹,你觉得,这些事,你二嫂她知道吗?”孙夫人柔弱的眼神,闪过一丝凌冽:“最好她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呢?孙夫人没有说。
卢家大小姐将于八月初八出阁的消息,由郑家传了出去。
第一个上门贺喜的人,据说,在华喜堂干坐了四个时辰,连奉茶都没有一杯;最后,连人带礼物,被请出府去。
第二个上门贺喜的,和卢家关系比较好。卢诚之和他喝了一杯茶,说了一句:卢家有喜事,自会派帖。
次日,坊间就不再有卢大小姐出阁的消息;代之而起的,是卢、郑两家,婚约作罢的消息。
吏部尚书卢子元的夫人病重,卢家小姐为母祈福,做了兴隆观兴云仙子门下的女弟子,道号“却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