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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梳洗完毕,苏嬷嬷端着一个方形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褐沉沉的汤药。
早上世子临上朝前,让她准备一碗避子汤,她还没觉得什么,直到看到那张带了血的床单,她才吃了一惊。
原来这闺女,是昨夜才破瓜呀。
“姑娘,把这个喝了吧,世子娶正妻之前,是不能有庶出子嗣的。”苏嬷嬷道。
温婉闻到药味,两弯新月眉忍不住微蹙,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端起喝了。
半温不烫的药汁子,最苦最难喝。
待她喝完药,苏嬷嬷见她面上笼罩着淡淡愁绪,以为她是为子嗣发愁,又安抚她两句道:“日后待世子娶了妻,姑娘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温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嘴里苦味萦绕不散,她当然明白这些,就算苏嬷嬷不主动端来,她也会主动要的。
在他娶妻之前怀上外室子,简直就是找死。
“我知道的,嬷嬷。”
……
当夜,温婉的肚子便疼了起来。
是葵水来了。
本来每月行经那几日,她就腹痛难忍,偏偏今天又喝了寒凉的避子汤,痛楚比往日强了许多,一张小脸疼到煞白。
苏嬷嬷端来一碗红糖水,道:“姑娘也不早说,若今日是来葵水的日子,就不用喝那避子汤了。”
反正葵水来之前去之后的几日,受孕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不过想到她毕竟还是初经人事,苏嬷嬷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等她喝了红糖水,便装了一个汤婆子,让她放在小腹那里暖着,兴许能好受一点。
“姑娘早点歇着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是下次万不可如此马虎了,要是留下病根,以后绝了子嗣,可怎么好。”
后宅的女子,要是生不了孩子,那跟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嗯。”
温婉抿着没了血色的唇,弱弱点了点头。
苏嬷嬷的殷殷关切,倒似母亲一般,让她热了眼眶。
“姑娘的小日子可准?是不是按月来?”苏嬷嬷想了片刻,又问。
温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
自初潮之后,她的葵水就没有准时来过,或长或短,她也推不出个准确的日子。
“怪不得……”苏嬷嬷点了点头,这才压下声音道:“姑娘身子这么弱,以后估摸着快到那几天的时候,就不要和世子同房了,世子来时能推就推。”
“女人的身子,得自个儿爱惜才是。”
温婉抬起湿漉漉的眸子,与苏嬷嬷慈祥的目光相撞,一滴晶莹的泪珠倏然落下,“嬷嬷……”
一声嬷嬷叫得软糯糯的,苏嬷嬷“哎”了一声,便将温婉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这怀抱温热热的,散发着女性长辈独特的馨香,温婉有些贪念地靠在苏嬷嬷怀里,心底有了片刻的安宁。
暮色四合,啼鸟在东风里嗟叹,绿竹融进黑夜,在墙角投下斑驳树影。
翠琅轩廊下掠过一角绯色的袍影。
黑色皂靴刚踏进门,便察觉到今日这屋内格外的安静,连烛火都早早掐了两盏。
“她人呢?”
崔简进门便问。
碧筠小声道:“姑娘小日子来了,已经躺下歇息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笃”地一声门关上,跫然足音渐远,屋内复又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