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嬷嬷平时铁石心肠的一个人,眼眶也热了一瞬,“夫人,不是我说,这人呐,有时候亲生的都有偏心,更何况您不是周老夫人亲生的女儿,你为何这般信任她,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我幼年丧母,她把我一手拉扯长大,吃穿用度都和姐姐一样,我是真没想到……”
祝嬷嬷道:“那是因为您当时只是庶女,她对您一视同仁您也不会越过她的女儿去,可后来不一样了,侯爷发迹,您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主母,她的亲生女儿反而不如您,她心里怎么平衡呢?”
“人心是会变的。”
谢夫人点头,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都不明白。
“可惜我竟养了仇人的孩子十几年。”
祝嬷嬷又问:“萱儿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她已经不叫谢萱二小姐,而是改了称呼。
谢夫人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还能怎么办,她是兰氏的孩子,自然要将她送回益州去,我都养了她十五年了,还不够吗?”
祝嬷嬷点点头,“大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就怕您对谢萱有感情舍不得,这才叫老奴来探探您的口风。”
谢夫人苦笑,“蘅儿这孩子,心眼子都使在暗处,就是我不同意把萱儿送回益州,她也会想法子把人弄走的。”
祝嬷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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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太阳又落山了。
一日的光景过去,如意堂安静得像没有生机的荒园。
谢萱从永祥堂走了回去,一路上,她都觉得下人在拿异样的眼光打量她,嘀嘀咕咕似乎在议论她。
她捂着耳朵,快步跑回了房,把自己关了起来。
香文也不知道去了哪,府里的下人也换了一批。
这些天她一直被禁足,家里发生什么她都不知道,可此刻,她宁愿一直被禁足下去。
谢萱背对着窗牗,斜阳余晖透过茜纱纸,刚好照在一块落地的雕花琉璃镜前。
那是大圭国的贡品,圣上赏赐给他们家的东西,整个大梁只有两件,一件在贵妃娘娘的宫里,一件属于她。
还有这屋子里的一切一切,珠帘、纱幔、花屏、玉器……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抵得上寻常百姓家几辈子的吃穿用度。
不,应该说他们几辈子也用不起。
可如果她不再是众星捧月的谢二小姐,这些东西,还会属于她吗?
谢萱头一次觉得慌张、害怕……她害怕自己被送走。
自从他们知道温婉才是真正的谢二以后,母亲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给过她。
姐姐,谢蕴,他们眼里只有那个妓子。
她变成了一个外人,再也插不进一句话,更别提易之哥哥了,从前便不看她,以后恐怕更不会了。
她慢慢挪到镜子前,仔细看自己的脸,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像谢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