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向后退了两步,握着鹰嘴锄的手藏在身后。
男护工态度的转变乍看很突兀,但结合他的举动细想,落羽居然很轻易地理解了他的行为逻辑——
穿着护士服的,是护士,坏的,需要消灭。
穿着病号服的,是同类,好的,可以放过。
所以当她脱下护士服,把里面穿着的那套病号服露出来时,她的身份就完成了从坏护士到好同类的转变。
男护工也因此放过了她。
又因为男护工认定了档案室里有坏护士存在,为了弥补这一缺位,那件护士服就成为了牺牲品,惨遭撕毁。
男护工停下了攻击,这当然是好事。
但落羽完全不敢放松警惕,因为男护工前后大变的态度,以及撕毁护士服的举动,恰好证明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还是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
他现在能够放过她,过段时间后也可能突然向她发难,威胁她的安全。
不稳定因素。
虽然落羽并不觉得精神病院的那些护士和护工会是什么好人,但在眼前这种情况下,把男护工交给院方解决,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男护工浑然不觉落羽心中所想,还在友好地同她打招呼。
“我只看见一个女护士进来了,我装成工作人员的样子,她居然没发现,真蠢。”男护工道,“可恶的女护士。”
他的脸恐怖地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归于平和:“还好,她已经被我消灭了。”
落羽微笑。
“你演得真不错。”她用那种和老朋友聊天的熟稔口吻说道,“连我看了也会被骗住的。”
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出口移动。
她需要尽可能稳住这个男护工,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
“呕。”男护工很响亮很夸张地哕了一声。
落羽立即瞪住他,同时停下脚步。
“说实在的,我为扮演那群人感到可耻和恶心。”男护工皱着脸道,“不过为了观赏他们被耍的团团转的样子,我可以忍受这种恶心。”
他大跨步跟上了落羽。
两人一同向外走,像秋日落叶翩飞的人行道,相识许久的友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岁月静好。
落羽默默放慢步速,落后了男护工一个身位,方便男护工突然发病时,她跳起来用鹰嘴锄砸他的头。
“昨天在走廊见面时,你也被我骗住了吧?”男护工继续道,“看那个人屁滚尿流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
“他总是打我,用很长很粗的木板条,有时还会把我送去治疗室,太痛了。”他为糟糕的回忆皱眉摇了摇头,“所以昨天他打我的时候,我把那个木板条夺了过来,狠狠地抽了他一顿。”
男护工说到这儿,快乐地笑起来:“你真该看看,他被我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真是蠢死了,又蠢又好笑。”
“就在那时,我冒出一个天才的想法!”
语调兴奋地上扬,男护工蓦地转头,眼睛亮亮地盯住落羽:“你是不是很想听?”
看得出他有很强的分享欲,像一个杀死了昆虫的孩子,炫耀地向其他人展示昆虫的残肢——他的杀戮成果,天真而残忍。
小铁门已经很近了。
落羽勾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是啊,我很想听。”
男护工欢呼一声,继续前行:“后来我就扒下了他的衣服,和自己的互换。我摇身一变成为上位者,而他沦为我手下的奴隶。”
“我带他出去招摇,竟没有一个人识破。我本来想送他痛快点儿上路的,可是……”
说到这儿,男护工不爽地撇起嘴。
“可是他居然趁我不注意,向路过的人胡乱叫嚷着求救!”
音调陡然拔高,男护工龇起牙,脸上布满阴霾。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