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缓了好久,才喘息着从水晶棺材里坐起身来。
她扯掉身上密密麻麻的管线,攀着水晶的边缘,花费了好长时间才从棺材内部翻出去。
疼痛已经散去了。
留下的,只有无止息的疲惫。
落羽跪坐在黑暗的平面上,背靠冰冷的水晶,缓慢虚弱地转动头颅,观察所在之地。
除了水晶的棺材,前后左右全是无光的黑域。向上,是漆黑的天幕;向下,是无尽的深渊。
她悬浮于无尽黑域之上,不知何时,就要开始生命的下坠。
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混沌的脑袋。
水晶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鲜花艳美,羽毛轻盈。落羽看见,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不寒而栗。
还是离开吧,尽管别处无光。
落羽摇晃着起身,向前。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上好久。
疼痛引发的炙热早于她的躯体内冷却了,唯有高压水枪带来的冰冷寒意还覆在她的皮肤上,手上脚上,都是凉的。
她快要被冻死了。
真是滑稽的死法。
两手摩擦着取暖,向手心呵气,吐出来的气竟然也是凉的。
落羽苦笑。
她不会喝酒,此时却无比希望手中能出现一瓶烈酒——
既可取暖,又能消愁。
酒精啊,可真是一种好东西。可惜她死到临头才念起这个玩意儿的好来,生前是一点儿也没喝过。
颤颤巍巍地、没有目的地前行。
身后,水晶棺材变得遥远,光芒也变得黯淡了。
她很快就要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迷失者。
然后……
冻死。
“噗呲。”
落羽咧着嘴傻乐,心道自己的脑子说不定是真的坏掉了。
不坏也没可能吧?
说什么最好的治疗啊……结果就是用祂汹涌躁动的神识,霸道又蛮横地闯入她的大脑里,想要强行将她的大脑转化为和祂一样。
同化、同化……
脑海中又响起少年清冽的声音,他阴魂不散,通过最极端的方式,真正地将两人绑定在一起。
还好没有进行到最后。
还好“治疗”被打断了。
少年侵蚀她大脑的时候,她只顾着痛,一边被动地承受着对方的所有施与,一边宣泄地哭个不停。
这时冷静下来,才发觉脑袋里多出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记忆、情感、甚至思维的方式。
从中,落羽知晓了一直追逐着她的存在竟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古老而邪恶的神明。
祂曾出现在许多个游戏世界中,借由NPC的身份,随手杀死或者救下某些人,给予庇护或者掀起一场瘟疫。
一切全凭祂的心意。
混沌又自我,在落羽进入这场游戏前,到处便已留下祂的痕迹。
而少年是神明的一个分身。
祂很特殊,拥有独立于神明之外的意志。而自从祂拥有独立意志起,就已存在于这所精神病院中了。
祂在病院的治疗室里担任医生,孤僻、乖张,因其强大的力量任何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在病院里,祂学到的只有控制和杀戮。
但从病院外,祂一直与神明共通着所有的记忆与感受。起初祂不以为意,也并不认为其他的自己能带来什么。
直到那一天落羽出现在浓雾的沼泽中。
在神明仍对她充满杀意的时候,少年第一次产生了与主体相悖的想法——
那时,祂便对她感到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