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邵侣回来得比往常还快,这往返的路,平时来回一趟,差不多也要半个时辰,换算成傅霖熟悉的时间就是一个小时,今天却好像只花了四十分钟,估计是一路跑回来的。
他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提着食盒,回到屋里,把怀中钱袋放下,一张圆脸都涨红了。
梅邵侣喘着气说:“大夫说,小火慢熬,早中晚各一次,喝三次,出完汗就能好,要喝热的,不能喝凉的,啊,还有,老大,今天的早饭我买的是……”
平时的早饭,傅霖都让他带各种清淡的粥回来,今天傅霖没醒,他第一次自作主张,买了自己很馋的包子。
轻云没等他说完,就从桌上拿过药包,看也不看那食盒:“我去熬药,不吃,小胖,你一个人吃吧。”
梅邵侣张了张嘴,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懵懵地点头:“噢,好……”
轻云转身就去院子里烧火熬药了,梅邵侣自顾自开始解决双人份的早饭,他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看着屋外的轻云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感觉还跟做梦似的。
平时,老大都是被老师扶着、背着、抱着,或者坐在椅子、轮椅上;现在……老大给他的感觉真是完全不一样。
谁知,他吃着吃着,躺在床上,脑门上顶着凉帕子还没醒过来的傅霖皱起眉,开始嘟囔:“……*#%¥\u0026……”
感觉……骂骂咧咧的。
听见声音,小胖拿着包子就走了过去,欣喜道:“老师,老师你醒啦?”
包子油腻的味道直冲脑门,病里的人最厌恶这股子荤腥油腻,闻见就会觉得恶心,傅霖神色痛苦,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草……”
小胖百思不得其解:“?”
傅霖又道:“呕……”
居然是在干呕。
梅邵侣呆住了,拿着包子的手竟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放,他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动静的轻云进屋来目睹了一切,她也闻见了这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嫌弃地说:“……出去吃。”
梅邵侣很不理解,但还是听话地叼着包子,带着食盒,麻溜滚去了院子。他把贴着墙放的木桌拖到院中展开,端了椅子过去,像平时那样,坐在院子里吃东西。
今天是梅邵侣该给阿林洗澡的日子,早上他不小心踩到了阿林的尾巴,阿林惨叫后就飞奔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躲哪去了。
它现在估计也不是很愿意见到梅邵侣,或许就是在躲着他,梅邵侣解决完双人份的早饭,挽起袖子去找阿林之前,还担忧的对轻云道:“老大,要不要我帮忙啊?”
轻云直接回绝:“不用,你去找它吧。”
梅邵侣就出院门去找阿林去了。
轻云熬好了药,盛了一碗出来,她对着药吹了吹,等它稍微没那么烫后,就端去了屋里。
轻云把碗搁在一边,照例先把傅霖扶了起来,傅霖头上的帕子掉了下来,她伸手去拿,发觉帕子都已经变成热的了。
她端起碗,用勺子给傅霖喂药,还没把勺子递到嘴边,傅霖就皱眉歪过了头,排斥着不肯喝下去。
傅霖怕疼,也不喜欢苦。轻云不知道。
轻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好耐心地道:“师尊,要喝药才能好。”
用冷帕子敷了一段时间额头,又擦了身子的汗,躺在床上休息了会,傅霖现在好像比先前好了点,人有了些许意识,她嘟囔道:“……不要。”
像赌气闹脾气的孩子。
平时,傅霖总是一副微笑着、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遇见什么都会有办法解决,说话也总是温和带着笑意的,很容易给人留下好脾气爱笑的印象。
现在这样的傅霖,轻云还是第一次见。
轻云说:“师尊,喝了药就会好起来,就不会难受了。”
傅霖闭着眼,鼻子里钻进来的全是药的苦味,她连西药都讨厌,更别说这种传统法子熬出来的苦上加苦的中药了,几乎是闻见就觉得恶心。
她皱着眉,固执地小声道:“……苦,不要。”
轻云愣了下,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嘴里。
其实还好,不算很苦,还没有她以前喝的傅霖给她熬的补药苦。
轻云思索了下,两眼一亮,对傅霖道:“师尊,喝完药有糖吃,吃糖就不会苦了。”
傅霖迷迷糊糊地说:“……要…大白兔奶糖……”
轻云再次皱起眉。
她并不知道傅霖说的是什么东西。
但不答应的话,傅霖就不愿意喝,她只好说:“师尊,喝完就有。”
傅霖这才松了一点眉头,稍微松了一点嘴,能让轻云喂药进去了。
轻云只能一小勺一小勺的给她喂,傅霖每喝一口都好像在经受莫大的痛苦,像是被什么难以形容的酷刑给折磨了,整个人面容都拧着,喝一口要缓好一会,她平时几乎没有对轻云露出过这种神情。
“苦……”
“不苦,等下吃糖。”
“……好苦……”
“还有一点,喝完就好了。”
轻云这回是看出来了,师尊是真的很讨厌苦。
一小碗药,喂了大半天,到最后都快凉透了,碗底还有一点,傅霖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喝了,不肯张嘴。
轻云将那最后一勺抵在傅霖唇边,哄道:“最后一点,师尊……”
每次都哄着傅霖说最后一点,结果喝了好久还有。
傅霖舌尖全是苦味,除了苦什么也尝不到,身心都在排斥这碗药,她皱着眉,不肯再张嘴,带着隐约的哭腔含糊道:“……苦……骗子……”
语气里流露着不满和难过。
轻云捏着勺子的动作僵住,面上神情难得的冒出点慌乱。
第一次被师尊说“骗子”。
虽然她知道傅霖现在意识不清楚,但她还是不想被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