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夜里,茹夫人将一碗热热的八宝粥拿到了茹今的房间。“傻孩子,就是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吧?”
茹夫人摇摇头,将那碗热粥端到了茹今面前,她闻着那香甜的味道,鼻子一抽,接过来便大快朵颐,边吃得头也不抬,边问道:“爹呢?”
茹夫人掩嘴一声轻笑:“你跟你爹啊,还真像,一样的倔强,一样的爱给人添麻烦,一样的别扭,明明就关心着对方,唉……他啊,现在也在书房中生闷气,不肯吃饭,好端端的一个腊八节,看被你们这两位祖宗折腾的……”
茹夫人轻轻拍打了茹今一下,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孩子啊,娘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爹娘,也未曾与那太子相处过,定然会担心明日,可是你要知道,茹氏一门向来是凤位之选,这一来是祖制使然,二来,也是皇命难违,你要是抗旨不尊,难道是想看着你爹人头落地?”
“娘亲啊……您不懂……”茹今长叹一口气,“就是因为不想我爹人头落地,所以我才想着,拒绝这门亲……”
“何出此言?”
“娘啊,那东宫包藏祸心,这……女儿此行,非但不能光耀茹氏门楣,还有可能将满门拖入深渊——”
“呸呸呸,这话不能乱说!”不待茹今说完,茹夫人匆忙地捂住她的嘴。
“我听人说过,太子殿下性格温厚,驭下有方,将来定是个明君,你可不能这么胡说八道!而且你爹爹做过东宫太傅,若是东宫有祸心,第一个追究的便是你爹爹,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娘亲,真的,求您相信我!我……我不可能害爹爹的!”
“好了,这话也就跟娘亲私下说说,人眼前可千万不能漏出分毫,以免招来杀身之祸,懂了吗?”
“娘亲啊……”
茹夫人把脸一拉,“怎么,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茹今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该怎么告诉你们,未来定是会如此行进的呢?
如果一切都只是梦就好了……
她长叹一口气。
“金娘,你……究竟发生了何事?”茹夫人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娘亲……”茹今抬头看着母亲,伸出手去,触摸着她的脸颊。
温热,且柔软,是活生生的娘亲。
“大皇子他……现在如何了?”半晌后,茹今一声长叹,问道。
“大皇子?”茹夫人懵了,“未曾听你爹爹提及过,应该还在边关吧?怎么了?”
刚刚说完,茹夫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脸色大变。
“女儿啊,莫非……莫非你心仪之人,是那大皇子?这……这可怎生是好?”
“娘亲!”茹今冷硬地打断茹夫人,“女儿对大皇子……并无半分情谊,只是……”
茹今微微闭上了眼睛,眼泪只是汩汩地往外流着,却无法再说出半句所谓的“实话”。
“娘亲,我没事,且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兴许……做个梦就好了……”
茹今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
茹夫人带着满脸疑惑,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她的卧房。
当卧房里只剩茹今一个人时,她的眼泪终于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奔泻而出。
她犹记得,她出阁的那个年关,一个染满鲜血的冬日。
那日,她一身凤冠霞帔,载着她嫁妆与花轿的送亲队伍占满了整整一条长街,宰相嫁独女,当真一时风光无两。但是只有她知道,此一去,便是踏入深渊。
逃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已然不成。
找腊梅帮忙?不,前世之鉴犹在眼前,当时就是因为让腊梅将那封致命的信送出,结果非但没有提醒到爹爹,还害了满门,腊梅也因此身亡。
该怎样才能扭转局面,避免这一切重演呢?
八抬大轿晃啊晃地,一步步跨入宫门,茹今的心越来越沉,兵甲刀刃的冷硬气息似乎已经穿过厚厚的花轿帘幕透了进来。
怎么办?
难道还要如上次一般吗?
不!不可以!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扭转这一切!
茹今暗暗下定了决心。
当花轿停下时,茹今已经脱去了凤冠霞帔,和一身喜服,穿着一身合体紧致的玄色男装,紧张地注视着外面——这是她十日前已经备好的,成败只在今天。
东宫已至,一如前世,无人看守她,也无人在意她,因为她知道,东宫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金乾殿,所以,此刻是出逃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