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微翻出鱼肚白,黎明将至。
“天亮了,利刃,也该出鞘了!”他微笑着望着那将要升起的朝阳,稚气褪去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三日后,一纸圣旨,送进了玉府中。
那圣旨言道,当今圣上已垂危,故特准许被流放西南的九王爷回京见驾。
“阿九遵旨”,他毕恭毕敬地接下了圣旨,十年边塞流放生涯,他身上早已被磨去了曾经天之骄子的一身傲气与贵气,若非这人的眉眼与当今圣上如此相似,此刻传旨的喜公公也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跟山野村夫相差无几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当日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王爷。还有那当年勇猛战神玉将军,此刻也一副痨病鬼的样子,跪在堂下时甚至都需两个小厮扶着,传旨公公心下一阵不忍,脑中只闪现出:明珠蒙尘,英雄迟暮八个大字。
“喜公公一路辛劳,还请屋里上坐”,那九王爷倒是神色如常,接旨后起身,继续毕恭毕敬地搀扶着那远道而来的传旨公公回到了屋中,并将他扶到了主位上。
“这西南艰苦,喜公公莫怪”,说着,那桌上的扣碗被一个个打开,喜公公一探,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
“这……”他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的一个大海碗。
“喜公公莫怪,这是当地最出名的九步蛇,别看其形可怖,但肉质极为鲜美,公公尝尝!”
九王爷坐在下手,夹起一条蛇肉,放进了喜公公的碗中,那公公心下惊惧,又不得不从,只好闭上眼睛,心一横,将那块蛇肉放入了口中。
但是,下一刻,他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公公,如何?”九王爷憨笑着问道。
“这……果真是人间美味啊……”喜公公自幼长于宫中,也算是见多识广,竟然在这小小的西南山野吃到了平生未见的美味,他当下赞不绝口,九王爷又掀开了旁边的几个碗盏,如盆大小的蜘蛛,长约寸许的蜈蚣,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飞蛾,俱是各种形状可怖的毒虫,令人见之欲呕。
“喜公公莫怕,这些毒虫虽然看着极其可怖,但,俱是些滋补的佳品,这些都是阿九费尽心力捉来,去除了所有毒素,并用这西南特产的曲子酿成的米酒泡了足有三年之久,方才制成菜肴,公公当真是有口福。”
说着,九王爷将一只硕大的蜘蛛腿“叭——”地一声掰下,一口塞进了嘴里,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吱作响,那只蜘蛛腿立刻被九王爷吞下了一半。
喜公公战战兢兢地也学着九王爷的样子,掰下了一根腿,再次狠狠闭上眼睛,塞进了嘴里,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睛,望着旁边还在大嚼的九王爷,满眼的悲悯。
“唉……九王爷……这些年……您受苦了……”
“什么?此话当真?”病榻中的老人挣扎着坐了起来,“九儿他……他这些年……”
“唉……老奴亲眼所见,不敢欺瞒陛下,那西南瘴气深重,毒虫出没,米粮歉收,这些年,九王爷大概是常以这些毒虫为食,倒是练出了一手好厨艺”,那喜公公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又回想起了那少见的美味。
“我儿他……”,老皇帝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一介孩童,无任何财帛傍身不足为奇,那玉青锋曾官拜一品大将军,难道竟也无蓄积,要如此苛待我儿不成?”
“陛下……”喜公公再次欲言又止,“有些话,老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皇帝微微抬起眼皮,一双眼中精光毕露:“讲!”
“玉将军他……似是病了,已有许多年,如今这病势沉疴,怕是……”
喜公公再次摇头叹息,那日,那老将军憔悴的样子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心下一阵不忍。
老皇帝垂下了眼皮,沉思片刻,微微抬头,朝着喜公公招了招手,喜公公机敏地附耳上前,片刻后,满脸惊讶地抬头望向榻上的老皇帝。
却见老皇帝面沉似水,波澜不惊,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去吧……”